秉着“真男人绝不落泪”的原则,路深皓硬生生地把马上快要出来的眼泪给憋了回去。
他看向江岁年:“你是不是觉得,我还挺娘的?”
江岁年摇了摇头。
“不娘吗?”大概是眼睛难受,路深皓眨了一下,一滴眼泪挂在了细密的睫毛上。
“操。”他愣了愣,抬手抹了下:“你睫毛没事长这么长干嘛?”
江岁年默默地看着他:“想哭就哭啊。”
“谁他妈想哭了?我想哭?开玩笑,我只是年纪大了容易伤感。”
路深皓做什么都能屈能伸,唯独这件事,死都不会承认的。
“我也三十多年没见我妈了,你打个电话给她。”江岁年探过身,把他刚才扔到旁边床上的手机又丢给了他,顺便还抬腿踹了他一脚:“快点。”
路深皓看了他一眼,打开旧的微信号,给备注是老妈的那个人打了个视频通话。
视频的那一端,江妈妈似乎很开心,嘴角都挂着温柔的笑:“还好联系到了,我听你们工作人员说了,你们签了公司之后大多都会换号码,下次别再忘告诉我们了。”
江爸爸在后面的沙发上看报纸,视频里只露出了报纸的一角,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你别看他平时闷声不吭的,鬼主意多得很,你看他在节目上,那还像他?我看是放飞自我了。”
路深皓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无辜地看了一眼江岁年,整张脸都在表达一个意思:我不是故意说骚话的。
坐在手机背后的江岁年踹了他一脚。
他也试过给路深皓当人肉提词器,奈何路深皓是个脱缰的演员,就是喜欢自己加戏。
演江岁年还演上瘾了。
聊着聊着,江妈妈突然说了句:“阿年,以后别再让我们找不到你了。”
“华城那么大,你一声不吭的,我们去哪儿找你?”
“你爸嘴上说让你在外面待着,其实比谁都想见你。刚才打车,还把人家司机师傅催急了。”
紧接着就是口嫌体正直的江爸爸的怒吼:“谁想见他?!让他给我待外面别回来了!”
手机后面的江岁年没忍住,弯起唇角轻轻笑了下,右脸颊的酒窝渐深。
路深皓看了他一眼,又去回应江妈妈:“妈,你跟爸说一声,等节目结束有空了,我回去看你们。”
“好啊,等你回来。”江妈妈的喜悦都快溢出屏幕。
挂了视频,路深皓抬脚轻轻踢了下江岁年的小腿:“阿年啊。”
“滚。”江岁年很不给面子。
“想哭就哭啊,我绝对不嫌你娘。”路深皓信誓旦旦地保证。
江岁年太阳穴跳了跳,冷声道:“闭嘴。”
“阿年。”路深皓突然沉着声音叫了他一声。
江岁年抬眼,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我妈……她是车祸去世的,差不多就像我们当时一样。”
“而且,还和我有点间接关系。”
路深皓似乎压抑了很久,直到今天,他重新见到三十年没见的母亲时,他有些绷不住了。
视频里的女人容貌依旧姣好,岁月这把杀猪刀果然从来不杀美人。
他在视频打开的一瞬间,偷瞄了一眼之后就再也不敢看了。
怕她会发现。
江岁年沉默良久,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回他一句:“我也是。”
路深皓有些怔然:“阿姨也是车祸?”
“不是,我妈是胃癌。”
那时候,五十多岁的江岁年,已经是知名医院的消化内科专家。
但也没办法把自己妈妈的命救回来。
路深皓忽然觉得,这件事对江岁年的打击,可能比自己那件事要大得多。
他抬手拍了拍江岁年的肩:“阿年啊,你现在没法学医,是不是还挺后悔的?要不然我们回学校……”
江岁年一把拍开他的手,“倒也不用,距离我妈得胃癌还有三十多年,我可以让她按时体检,趁早预防,我有分寸。”
突然谈了这么伤感的事,两个人都有些沉默。
“——咚咚咚。”
路深皓刚想安慰江岁年几句,一阵不合时宜的敲门声传来,打破了这压抑的气氛。
谢徊君站在门口,咧嘴笑了笑,朝路深皓扬了扬手里的购物袋:“那个……你好啊,我是刚才的谢徊君,我找深皓哥。”
路深皓看了一眼屋里的江岁年,见他点头了,才侧过身放谢徊君进来。
身后的门“砰”的一声被关上,谢徊君被吓得不由自主地抖了抖,有些胆怯地看了一眼身后的那个人。
真可怕。
谢徊君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有事?”江岁年掀了掀眼皮,看向来人。
谢徊君把购物袋放到他脚边,四处看了看,有点好奇:“你们这没有摄像机?”
“有。”江岁年指了指阳台门,“在外面。”
谢徊君:“……”
“你们这样,会少很多镜头。”
谢徊君虽然年纪轻轻,但进圈早,俨然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这样不行,曝光率不够的话出道也不出圈,以后发展会很苦。”
路深皓这个时候就很有自知之明:“就凭这几个私生活镜头,我觉得我们两个被黑出圈的可能性更大。”
谢徊君:“……”
江岁年弯腰翻了翻脚边的购物袋,拿出一盒便当,试了试温度又放回去:“冷了。”
“楼下有微波炉,你们要吃的话我可以拿去帮你们热。”谢徊君对这些事情总有些莫名的积极和执着。
折腾了一晚上,路深皓早就不想吃了,挥了挥手就想撵人,“这么晚了睡觉了。”
谢徊君看他的眼神里总带了点畏惧,说话也很小声:“我有事想和深皓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