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国安在周老板的楼下等了很久, 王家发冷得直哆嗦,可他也不好意思走,只能一边搓手一边呵气, 不停地走来走去, 一会儿嘀咕一句:“站得跟个标兵似的……”
那边沈国安的确是站得跟标兵似的, 雪下到夜里九点,王家发都快哭了:“哥,爷, 祖宗!咱走吧!这眼看着人家根本就不出来 ,你这不是自虐呢吗……”
他话音才落,大厦里头一行人走了出来, 为首的就是周老板。
周老板面色匆匆, 他是个实干型人才, 企业也是靠着自己的努力一点一滴做出来的, 对沈国安的这个面料的确是不满意,但瞧见沈国安在外头等到现在,也是意外。
沈国安一见到他立即迎上去:“周老板,您好,我是红星织布厂的, 关于今天布的问题,我还是希望可以跟您面谈, 您可以抽个五分钟时间吗?”
周老板上下把他打量了一番, 但见眼前的男人眉目深邃,身材高大, 英俊之中带着一股子难以言说的沉稳干练之气, 跟他想象中的小作坊老板并不一样。
但他并不想耽误时间, 那布他看了, 跟他想要的不一样。
可下一秒他看见沈国安肩头上的积雪,心里一动,便道:“那好,给你五分钟时间。”
可接下来,他们聊了整整一个小时。
沈国安手里捧着热水的时候才感觉到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快要麻木地感受不到冷热了,那热水捂了好一会,他身体才逐渐热乎过来了。
王家发愣愣地看着沈国安镇定自若地把中国面料行业从十年前分析到现在,各种各样的面料成分价格市场用途等等一一道尽,接着又开始介绍他们手上的这款面料,周老板听得眼睛都不眨,一直都在跟着思考,一边翻看手上的面料。
不知道为什么,王家发忽然下定决心,以后无论沈国安说啥他一定都照做。
深夜十一点半,周老板合上手里的本子:“沈先生,跟你合作真是太愉快了。”
沈国安跟王家发一起走出周老板的企业大门,看着外头洋洋洒洒的雪,第一次觉得冬天也可以这么美,哪怕呵气成霜,冰天雪地,可内心是热乎的!
王家发崇拜地一路看着沈国安,嘴里喋喋不休:“老沈!你真他娘的太牛逼了!这光定金都一千块钱了!我艹!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啊!”
沈国安唇边带笑:“以后让你见更多的钱。”
王家发心里热潮澎湃:“老沈,以后你说往东我就不敢往西,我啥都听你的!”
“嗯。”沈国安淡淡应了声,他知道,王家发是个小毛病不断的人,但大事上还是不错的,比如今晚上在那楼下等,嘴上抱怨,可却跟着他没有希望地等到了最后。
两人回去收拾了下,第二天跟周老板签订好正式的合同,下午就准备回家去了。
可沈国安没有回去而是拐去了百货大楼,这儿是宝云市,比他们县城里又繁华许多,沈国安从定金里抽出来一百块钱,跟王家发一人五十留着过年,其他的则是用于接下来的生产。
王家发拿着钱就要去买烟,他平时穷的很,家里所有的存款都拿来弄这个面料生意了,烟瘾犯了都是揪点烟叶子卷一下抽,这回总算可以过瘾了!
可谁知道,他瞧见沈国安竟然不是买烟,而是去买女人小孩用的东西!
“兄弟,你这……咋这么疼家里的媳妇孩子啊?”
沈国安微微皱眉:“媳妇孩子自己不疼?那你指望谁疼?女人和孩子,都是要疼的。”
他说完,抓起一袋子大白腿奶糖去结账,王家发也被感染了,赶紧地也抓了一袋子糖。
两人第二天到的红星村,把车还了回去,便都回了自己家。
顾音音正在写春联,因为要写的春联太多,俩孩子也不出去玩了,就在家帮着顾音音把写好的春联铺平晾干。
她写的多了,字迹流畅潇洒,苍劲有力,让人赏心悦目。
沈国安一进家门就闻到了一阵墨香,再走到里面,就看到了到处都放着春联。
“爹!您回来了!”小娃首先冲了出来。
顾音音一把抱起来闺女,在额头上亲了一口,掏出来大白兔奶糖:“跟你哥先吃糖!”
大娃也笑着走过来,俩人开始吃糖,又特意剥开一个递到顾音音嘴里。
顾音音心里一下子升腾起来一种难言的惊喜,那种心情不亚于中彩票了,她按捺住心里的快乐,只淡淡地说:“回来了?”
沈国安眸子锁住她:“嗯。怎么写了这么多春联啊?”
顾音音大致跟他解释了下,沈国安夸赞:“我媳妇就是能干,只是你这样太辛苦了,以后家里挣钱的事情我来做就好了。”
“我也有理想有抱负,我也喜欢赚钱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呀。”顾音音笑眯眯地说。
“行,那我也支持你!”
顾音音站在她旁边看着她写字,一边悄悄地看她的侧脸,女人柔美的脸颊弧度看得他心里痒痒,那脖颈纤细优美如白天鹅一样,因为屋子里有炕暖呼呼的,顾音音只穿了一件毛衣,还是紧身的,胸部鼓鼓囊囊的,看得沈国安浑身一硬,他手痒得恨不得立即压着她揉弄一番。
俩孩子在玩沈国安带回来的蜡笔,沈国安看了一眼又一眼,最终在心里哀叹孩子还是太小了,根本不懂事。
顾音音虽然一直低着头,可字写错了好几个,她又不想让沈国安发现,就硬着头皮继续写。
其实她心猿意马,只想紧紧地搂着他,被他压着亲。
沈国安咳嗽几声:“闺女,儿子,你俩替爹跑一趟,把这大白兔奶糖分别送一点到村长家和徐大叔家。”
大娃小娃立即领命,拿起来奶糖就出门了。
俩孩子才出门,沈国安就从后面猛地抱住了顾音音,而顾音音把笔一丢,转身就垫脚勾住他脖子,一句话没说,两人的唇已经碰到了一起,疯狂地辗转贴合,舌尖搅缠在一起,似干柴烈火一般。
沈国安喘着粗气,大手抓住她两处柔软,直接打横抱起来往床上放。
“想哥哥了吗?”他声音魅惑至极。
顾音音眸子里氤氲着水光:“想,想死了!你这个坏人回来这么晚!”
沈国安低低一笑,再次吻了上去:“坏人?你喜欢坏人吗?”
“喜欢,沈国安,我就喜欢你这个大坏蛋!”顾音音呜呜咽咽地说着。
这对沈国安来说简直就是巨大的难以忍受的刺激,他猛地咽了下唾沫,眼睛发红,带着强烈的占有欲:“顾音音,给我,就现在。”
顾音音害羞极了,却主动去解他衣裳。
谁知道第一枚纽扣还没解下来,外头砰的一声门响了,小娃喊道:“爹!娘!你们看我跟哥哥办事咋样!是不是飞毛腿!哈哈哈,我们回来啦!我们跑着回来的!”
顾音音一惊,赶紧从床上爬下来,去桌前站着,颤抖地抓起笔,继续假装写字。
沈国安气得往床上捶了下,小娃进门兴高采烈的,两只小辫子一甩一甩,跑到床前托着腮看沈国安:“爹,你咋大白天的睡觉呢?你说,我跑得快不快?哥哥不让我跑,我非要跑回来,我怕爹娘想我。”
沈国安闭上眼不说话,小娃皱眉,推了他一下:“爹啊,你咋不说话?你夸我呀。”
“你爹……死了。”沈国安叹一生气。
他真是要气死了啊!
顾音音噗嗤一笑,赶紧过来拉走小娃:“你爹这才回来,累的很,你跟哥哥去玩吧。让你爹睡会。”
谁知道小娃懂事地说:“娘,我不去玩,我还帮您整理春联,我在旁边不说话,不会打扰爹的。”
顾音音也没有办法,总不能继续赶出去吧?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顾音音大姨妈来了,她肚子疼得厉害,因为坚持写春联站了很久,到了晚上疼得更厉害,沈国安哪里还敢动她?
一疼起来,亲亲都没有兴趣了,只能窝在他怀里瘪着嘴一声不吭。
沈国安心疼死了,一晚上都睡不沉,第二天一大早起来给她煮红糖稀饭吃。
大米熬得稀烂,里头加了蜜枣和红豆,软糯的粥里再加上红糖拌匀,吃起来又香又甜,胃里暖和了,人也舒服了,也就不怎么疼了。
顾音音不疼之后就坚持要把春联写完,沈国安怕她难受,在旁边围着伺候,却没有说不让她写,因为他理解那种希望干一番事业的感受。
何况音音这样,是他的骄傲,他能在周老板企业外头等那么久,也是受了音音的影响。
人结交什么样的人,通常都会受到巨大的影响,对你的行事风格以及心态都产生改变。
沈国安喜欢这样的性格,他以这样的媳妇为荣,同时也用更高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顾音音的春联按时完成,傅明琛亲自来了红星村拿春联。
一行人都是穿着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一看就是有钱人。
傅明琛看着这破落的小村庄,再看看顾音音,有些好奇:“字写这么好看,没想过去城里发展?”
顾音音淡淡一笑:“这里是我的家,有我的家人,不是说走就走的。”
傅明琛没说什么,让人把春联拿走,走之前却回头看了眼小村庄,神情有些动容。
他事业受创,人生低谷,无意间来到这边有事,却发现这世上比自己更倒霉的人多的是。
比如这大片大片的村子里生活着许许多多大冬天吃不起饭的人。
也有长得十分漂亮又写的一手好字的人却甘愿在村子里给人做妻子做母亲,过着平凡的小日子。
他看着那些带着笑看热闹的村人,身上的衣裳都是臃肿丝毫不美观,甚至打了好多补丁,但这不影响他们的快乐啊。
傅明琛在心里微微叹气,很快离开了这里。
也许这世上并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只要挺过了今晚,明天迟早会天亮了。
这个年顾音音跟沈国安过得极其踏实,两人都赚了一笔钱,又带着孩子去赶了一趟急,买了不少的肉和糖啊啥的,给顾音音娘家送去了一些,也给李爱莲送了些。
他两人并不是不近人情的人,不管怎么说,只要李爱莲不作妖,她的那份生养之恩沈国安都会记得,该给的都给,但多余的肯定没有。
但给李爱莲的东西也就是够一个人的吃的,六个细面馒头,外加一块肉,一包红糖,这其实已经非常奢侈了。
一开始李爱莲高兴的很,谁知道马红梅冷不丁地说:“大哥肯给娘这些,就证明他们今年发财了,家里的东西肯定比这个多一百倍一万倍!”
李爱莲一下子不高兴了,其实马红梅说的是真的,顾音音他们的确存了很多好东西,给李爱莲的不过是九牛一毛,谁让李爱莲待他们不好?他们也不是傻子,不可能自己都没有反倒把最好的给李爱莲。
“老大就是个畜生!亏得我把他生出来养大,没良心呀没良心!”李爱莲越想越气。
两人商议了一番,马红梅低声说:“娘,不如就假装我跟国伟闹离婚,我回娘家去!您呢,就说美娟身子不舒服,带美娟去看病,让宝妮跟铁栓去他大娘家吃饭去!顾音音跟咱不对付不要紧,孩子可是她侄儿侄女,她还能不管饭?那村里人唾沫星子能喷死她!”
李爱莲想了想,也答应:“那就这样,我看成!”
马红梅说着就找茬儿跟沈国伟吵了一架,说起来两人的确是有矛盾。
不知道咋的,沈国安学会开车之后,司机的工资降低了,尤其是沈国伟技术不熟练,工资更低,跟沈国伟之前赚的工资比起来简直是九牛一毛。
这下子轮到马红梅疑神疑鬼了,时常怀疑沈国伟在外瞎鬼混。
而沈国伟自从被他大哥打了一顿又时常往外地跑之后人也变了,马红梅跟他吵,他不认怂也不说话,就冷着脸。
最终马红梅气得要死,背起包袱回娘家去了。
李爱莲开始让沈美娟装病,说是病得下不来床,把孩子送到老大家。
顾音音跟沈国安才开饭,今天沈国安做的早饭,午饭顾音音非要下厨,做了一道猪肉炖土豆,浓香的肉味飘满整个院子,配上雪白的大馒头吃着,那可是太美了!
铁栓跟宝妮一听说要去大爹家,那心情叫一个激动呀!
大爹家好吃的那么多,又有钱,最好是能常住不回来了!
听到有人敲门,大娃去开门,门才打开,铁栓跟宝妮就溜进去了,还没进门呢就闻到了肉香,口水哗哗地流,肚子里馋虫快速滚动,直盯着桌上那碗肉冲去。
铁栓手都没洗,伸手捏了一块肉就咬下去,烫得脸都抽动了,却还是舍不得吐出来。
大娃小娃目瞪口呆,娘一直教他们吃饭要洗手,坐直了用筷子老老实实地夹菜,突然看到铁栓这样都有些不舒服。
宝妮见哥哥铁栓这样,也伸手去拿,被顾音音眼疾手快,一筷子打到了手。
“住手!”
宝妮哇地哭了:“大娘,为啥不让我吃!”
那肉炖得很烂,一咬就碎了,土豆和肉的味道混在一起,铁栓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吃了一块疯狂想吃第二块,再伸手去拿,被顾音音一把抓住手,筷子狠狠打上去:“我让你没教养!”
铁栓馋得很,盯着肉喊:“你这个贱女人!我吃我大爹的东西,管你啥事!你撒开我!我要吃肉!我大爹的东西就是我奶的,我奶的东西就是我的!”
沈国安眸子一沉,站起来就要教训铁栓,谁知道顾音音一把提起来铁栓的耳朵:“你说啥?”
铁栓哇地哭了:“大爹救我啊!咱们都姓沈,她算啥玩意!”
沈国安鼻子里哼了一声,站起来把袖子一卷:“沈铁栓,你还知道我是你大爹?来,大爹给你找吃的。音音,你放开他。”
顾音音把铁栓松开,铁栓立即轻蔑地揉着耳朵说:“看到了吧!我大爹就是我大爹……啊!娘!救命啊!”
沈国安拿着一只鸡毛掸子没命地往沈铁栓屁股上打:“大爹给你吃一顿鸡毛烧肉!让你眼里没长辈!谁教你的那些混账话!好不好吃?啊?你倒是说说看,好不好吃!”
铁栓被打得哇哇大哭,最终还要逃跑,沈国安把门一栓,逼着他跪在地上反思。
大冬天的,铁栓冻得鼻头发红,跪在院子里哭着看其他人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