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是什么日本和尚,都是静安寺的僧人。每年罗振华忌日,罗公馆请的也都是这几位,多少年了,熟悉的很呢。
“我听说罗家办法事,请的都是静安寺的和尚。我也是特意请来的这些师傅,不知道小叔子你满意不满意?”
椿樱子不但请了中国和尚,也搞了全套中国的葬仪。罗夏至匆匆一撇,看到客厅里不但香花环绕,还让人扎了纸人纸马,并各色金银锡箔纸钱。若不说这是日本人家,还以为是哪户上海普通人家在办忌日呢。
给二哥的相片上了香,罗夏至在日本女佣的引导下,移步到了楼上书房。
刚步入房门,就看到一个一身黑色西服,上衣口袋里还插了一朵黄色菊花的男人,正回过头来,对他微微一笑。
“罗先生,你好。”
好嘛,又一个会说中国话的日本人。
“我以为今天是‘家祭’,没有外人呢。”
罗夏至先发制人,“所以,这位是‘椿家’的家眷么?”
男人没想到罗夏至会这么说,不由得一愣。
“这位是‘上海自然科学研究所’的乃木委员。”
椿樱子急忙上前一步介绍。
男人随即点了点头,笑道,“我叫做乃木宏。罗先生,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啊……”
罗夏至做“恍然大悟”状,“原来你是我二嫂……哎,我是说,原来你是椿樱子姐姐的新男友!请多多关照了!”
此言一出,对面的两个日本人俱是满脸尴尬。
也是,椿樱子下帖子的时候就说这是一周年家祭,只是在家中简办,不招待外宾。
如今家里出现了一个男人。既然不是椿家的亲戚,那除了是椿樱子“再嫁”的对象外,还能是什么人呢?
“不不不,小叔子,你误会了。”
椿樱子哭笑不得地急忙摆手,“这位乃木先生是我的朋友,也是外子在日本留学时期的好朋友。所以我特意邀请他来参加今天的周年忌日。”
“哦……二哥的朋友啊。我以为二嫂要改嫁了,心里本来还欢喜的很呢。可惜可惜了……”
罗夏至装模作样地坐到了沙发上,反客为主地拍了拍一旁的座位,示意黎叶一起坐。
黎叶看着两个日本人一副吃瘪的滑稽模样,忍着笑坐到了罗夏至的身边。
椿樱子毕竟还算新寡,这种调侃对她来说着实有些过分了。借着吩咐佣人准备点心和茶水的间隙,她趁机离开了书房,将房间留给了乃木宏和罗夏至两人。
说到底,这次会面也是乃木君执意要求的,她把人带到就行,不想过多地掺和进去。
这个可恶的罗夏至小叔子,还有那个高傲的罗云泽大伯,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乃木宏这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叱咤上海滩将近十年的年轻人,惊讶于他的过分年轻和过分漂亮。
虽然在日本的时候,他就听说在上海有一位百年难得一见的商业天才,小小年纪,就把上海滩这个浑水池搅的天翻地覆。
不但开了一家红遍全亚洲的环球百货商店,还将一个本只是中等规模的普通商行,提升到了世界等级。如今在上海的洋行里,犹太老狐狸沙同的商行数下来,就是他们罗家的商行了。
乃木宏在大学的时候,读的就是经济学。
说起来也是年少得志,如今还不到四十岁,就已经是东京帝国大学的经济学博士讲师。
今年下半年,更是被委以重任,将他派来中国上海,以委员的身份进入刚建成的上海自然科学研究所,担任经济研究委员一职。
主要的“研究”对象,就是自庚子年后的满清经济文化状况和监控如今的中国经济动态。
有关这个“罗夏至”的相关情报,早在五六年前就被作为“特别研究案例”,在他的书桌上盘桓已久。基本上每过一个月,有关时迈百货和罗氏商行的消息就会第一时间被递交给他。
樱花百货在上海筹建后,递交情报的频率更是更新到了每周一次。每一次罗沐泽、椿樱子和罗夏至的斗法,都被乃木宏看在眼里。
乃木宏可以很自信的说,放眼这个世界,最了解罗夏至的人,可能除了罗君本人,那就是他乃木宏了。
对于他每隔一段时间,都能根据世界局势和中国经济的走向,精准地定下新政策,新方向,采取新的投资行为。在擭取大量金钱的同时,还为中国各个方面隐隐打下工业基础,并且无往不利,这位乃木先生也是暗暗心惊。
这样的人才,幸好只是一介商人,没有被吸纳到中国的政-府部门中去。不然,以他的天才头脑和眼光,若是从政,必然会对日本未来的对华政策,产生不可预估的可怕后果……
说到这里,乃木宏也是有些瞧不起中国千年以来“重农抑商”的传统的。
他们日本政-府在大正时期之前早就立宪西化,国家将资本和商人摆在了非常重要的位置上,这才有了全面的经济提升。而诸如大椿商社这样的日本商社,也被作为日本政-府的经济桥头堡,一个个地冲在了扩张计划的最前端……
“罗先生,您真的非常年轻英俊,我对您是仰慕已久了。”
乃木宏真心实意地说道。
虽然见过罗夏至的黑白照片,但是当真人站在眼前,他就知道那小小照片完全不能体现出真人风采的万分之一。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满身的意气风发,眼角眉梢的优雅和自信。看到他,就让乃木宏想起之前学到的一首中国古诗里的一句话——皎如玉树临风前。
最关键的是,这么一个漂亮的青年,手里几乎握着半个上海的经济命脉……
一想到这里,这“漂亮”就不只是“漂亮”那么简单了。美人一旦搭上了金钱和权利,更是让人激动。
乃木宏的眼睛越发亮了起来,连自己略微失态都没有发现。
“呵呵,哪里哪里。乃木先生的‘巨作’在下之前也有幸拜读过。说起来也是对您‘闻名已久’了。”
乃木宏在观察罗夏至,罗夏至自然也在观察着他。
这个人就是之前在报纸上三问“何为日货”,然后又硬逼着顾翰林所在的上海教育局,给他们的日本人在华学校硬是批了笔教育资金的那个日本人。
看上去四十岁不到的样子,和顾翰林差不多年纪。
说起来也算是五官端正,鼻梁高挺的美男子。右眼上戴着一只单片眼镜,被一根金色的链子连到耳后。
只是罗夏至一看到他鼻子下方的那一撮小胡子就想……噗。
原来这个年代真的有日本人留这种小胡子啊。怎么看都是电视电影里,活脱脱的“小鬼子”本“鬼”的形象嘛。
罗夏至忍住笑意,又观察到他行动举止威严端庄,尤其是坐姿不动如山,眼神……虽然看人的样子有些奇怪,但是也算是目光炯炯,便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乃木先生是军人么?”
乃木宏眼睛更亮了。
“罗先生,何出此言?”
“我看您行为举止非常挺拔,所以多问一句。”
“不不,罗先生非常有眼光。”
乃木宏非常自豪地抬了抬下巴,“乃木家世代从军,虽然我没有进入军队,但是家父家兄都是军人,从小我也是按照军人的标准来规范自己的言行举止的。”
“原来如此……”
罗夏至点了点头。
暗道此人居然还有军部背景,看来更加不能小觑了。
得想个办法搞死才行啊……
这乃木宏见到罗夏至颇为兴致勃勃,非常想听他发表对自己上回在报纸上的那片文章的看法。
不过罗夏至根本就没给他这个机会,寒暄了一番后,就下楼给自家死鬼二哥上香去了。
上完了香,他又拉着黎叶和椿樱子去院子里焚化锡箔纸钱,好让他二哥在“泉下受用”。
其实谁知道罗沐泽死了之后是去中国的阴间,还是日本的地狱呢。这些纸钱纸马他到底能不能收到,那真的只有天知道了。
因为天上正在下雨,盆里的火点了半天才着不说,还引出阵阵浓烈的黑烟,熏得椿樱子和她的那群日本仆人们咳嗽不已,但是又敢怒不敢言,只能一面咬着牙忍耐,一面暗骂中国葬礼风俗真是可怕。
黑烟一路飘到到了二楼的书房,随着黑烟一起向上的,还有把钟儿,钵儿,鼓儿敲的越发卖力的和尚们的诵经声。
南无阿弥陀佛,般若波罗蜜,屋里麻利哄,乖乖隆地咚,韭菜炒大葱……
叮叮当当哐哐地,组成一道诡异的“雨中曲”,甚嚣尘上,催的人脑壳疼。
站在书房窗户边的乃木宏低头往下,捕捉到了罗夏至站在椿樱子身后一脸坏笑,灵动迷人的模样,居然很是兴奋地握住了一旁的蓝丝绒窗帘。
直到楼下的仪式彻底停止,罗夏至带着那个年轻的男秘书离开,他才意犹未尽地放下了手中的窗帘布。
其实来到上海的第一天,他就想要和这位天才见上一面了。只是他实在太了解自己的脾性,所以一直默默忍耐至今。把前期该做的事情都做了,才让椿樱子给自己引见。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窗外雨势越发大了起来,他痴痴地看着罗夏至坐上车子后,拍了拍肩膀上散落的雨滴,然后才关上门,扬长而去的身影。
“真想做美人衣服上的露水,哪怕只是被他用手指拂过……”
他关上窗户,吐出热烈的气息,缓缓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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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吧,是这种”雨中曲“。
嘿!本文最大反派登场了!nen死他,本文也就差不多也要over了。
没错,这是个变态哈哈哈!
顾校长,搞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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