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顾拿起国玺的指尖微顿,他看着合约书最后一行赵螭提出让他把翦姬放走的要求,眼中怔愣。
他知道赵螭和他都是小人,但他有着周王室的尊严,如果签了这份合约书,他就要把翦姬拱手让人吗?
天下和她吗?
姬顾微微垂眸,然而下面的臣子似乎已经认定这份合约书了,甚至还在讨论要不要在今晚办宴会。
“此时各位王公也在洛邑,可以邀请他们作证。”一位老臣摸着胡子,笑眯眯道。
很多大臣随之附和。
他们叽叽喳喳的,姬顾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天子觉得如何?”大臣俯身拱袖,朝姬顾道。
他们在自顾自地做决定,忽视他,越过他,自以为是,周王室的臣子、公子都是这幅模样,天真又无知。
姬顾收下眼中的冰冷,放下国玺,勾了勾唇角:“善。”
*
夜晚周宫要办宴会,太子顾过来问翦姬要不要参加,翦姬想到赵螭留的字条,自然是拒绝了太子顾。太子顾得到她的回复,笑了笑,笑容有些疲惫和了然。
然后太子顾也没有纠缠太久,在宫人的拥护下匆匆离开了,似乎是很忙。
翦姬看到太子顾的背影消失在宫道远处,莫名觉得他有些疲倦和病弱。
不过她也不需要太关心太子顾,太子顾现在是周天子,周宫的人都围着他转,况且她听说今天的宴会,还是因为虞国和周王室签署了合约书,虞国承认臣服周王室,周王室的人高兴极了,才办了这场宴会。
想必太子顾应该也是高兴的吧,翦姬可高兴不起来,虞国投降,赵螭怎么办。
就算合约书是假的,只要周王室和虞国签订了合约书,这份合约书就有一定的约束力,赵螭要成功,肯定会违背合约书的内容,这种不义的行为,对虞王来说,始终是一种桎梏。
翦姬一个人趴在桌案上,心中莫名有些无助和迷茫,现在周王室一片和乐,赵螭却总是在危险之中生活,有时候见到赵螭,翦姬不是没有看出赵螭的疲倦甚至是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翦姬慢慢闭眼,告诉自己,她相信赵螭。
可能是因为参加登基大典时,精神过于紧绷,翦姬竟然不小心趴在桌案上睡着了。等她再次睁眼醒过来时,身上盖了薄薄的毯子,外面天色已暗,深沉如墨,铜台上的烛火一晃一晃的,应该是有宫人悄悄进来,又为她燃亮了烛火。
翦姬恍惚片刻,接着猛地清醒,赵螭说戌时见面,现在的天色,估计早已过了时间而且她也不知道赵螭说的房顶是哪里。
翦姬站起身,身上的薄毯滑落,美人纤细袅娜,皱眉推开门走向外面。
外面一片漆黑,庭燎也是暗的,宫人们要么退下歇息了,要么去宫宴帮忙了。
走到屋外,远处宫宴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丝竹钟磬,听上去很是热闹,翦姬微愣,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宫宴邀请了众位王公,难道赵螭现在是在宫宴上吗?
翦姬眨眨眼,心中突然就有些后悔,如果赵螭真的是在宫宴上,那她肯定要过去呀。
不过,赵螭又说在屋顶上,屋顶上......到底是哪里?
翦姬垂眸思考片刻,决定在周围都看看,也许赵螭就在某个地方等着她。
然而她刚迈出一小步,黑暗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男人鼻音有点重,懒懒的:“去哪里?”
翦姬差点被他吓到,听到他的声音才松了口气。
她眨眨眼,借着屋内铜台烛火的昏暗光亮,看清他的样子。
赵螭坐在殿门前,刚才视线被打开的门遮挡,所以翦姬才没有看到他。
他穿着玄色冕服,发冠却是嫌麻烦地拆下,只戴着一个簪子,像是高高扎着马尾,半支着膝盖,靠坐在角落,抓住她的手,一双眼睛亮亮。
翦姬愣了愣,接着察觉到他指尖冰凉,她微蹙眉尖,声音带了担忧:“你难道是一直在这里等吗?”
赵螭半闭眼眸,笑了笑,朝着翦姬的手指吹了一口气,温热暧昧。
他没有回答,翦姬却是立马确定了,赵螭肯定是一直在这里等,也许刚才身上的毯子,就是他盖的。想到这里,翦姬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她蹲下,握住赵螭的双手,眼波漾动,满是心疼:“为何不进屋。”
“说了在屋顶,为何要进去。”赵螭笑着说,带着调侃。
翦姬握着他的双手,只觉得肌肤冰凉的过分,听到赵螭这么说,忍不住小声责怪:“你也没有说是什么屋顶呀,万一我找不到,你要在屋顶等吗?”
说着,翦姬空出一只手,摸了摸赵螭的脸颊,果然也是冰冰凉凉的,难道他就一直坐在门口等她醒来吗?
“不用你找。”赵螭低低道。
衣料窸窸窣窣,赵螭抱住翦姬,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声音低沉沙哑,在耳边响起:
“不管你在哪,都应该是我找到你。”
翦姬发现,虽然他的肌肤很冷,但怀抱仍然是温暖甚至灼热。他呼吸洒在耳廓,翦姬腿脚有些发软,推了推他,“宫人会看到的。”
赵螭亲吻着她透红的耳垂,低声道:“不会......”
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确定,翦姬在他怀中闻了闻,突然嗅到了淡淡的酒香,他是从宫宴上中途离开的吗?
翦姬不确定地问:“你饮酒了?”
“嗯?你要喝么登基大典的时候......寡人看你应该是对那酒馋的很。”赵螭说着,抱紧略微挣扎的翦姬。
她哪里馋那个酒了,她只是不想让赵螭喝两份酒,所以才偷偷看着他,翦姬又好气又好笑。
而赵螭此时说话带着淡淡的醉意,根本没有想那么多,他又凑到翦姬耳边,吐了一口气,暧昧问:“寡人带了酒,让寡人喂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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