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将军站在一处山坡之上, 暮色渐沉, 天边外卷起火红色的积云，而天空被纯粹的湛蓝色所渲染, 偶尔有孤雁飞过, 留下一道剪影。

一个抱着琴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张将军没有回头，开口道：“难得见你主动找我。”

青瑟瑟弹指拨弦，以琴声作答。

“我已经感受到封豕长的气息了。”张将军徐徐道：“魔界与修真界不同，有一位魔皇和四位魔君，下面还有数十位准魔君，其下大天魔小天魔数不胜数。它们没有门派之分, 力量来自于它们的血脉之中。每一届的魔皇都是从魔君中选出来的，如果实力能够碾压其余三位魔君，便可登顶魔皇，对魔界拥有至高无上的掌控权。”

“这位封豕长, 能够杀了同为垂天云乌的魔君, 说明它至少有问鼎魔皇的实力。”

青瑟瑟说：“你很了解魔界。”

“了解啊……”张将军眺望着天边：“魔界的晚霞与这里一般无二，但空气中永远充满了燥热的血腥气。阵乐师，你去过魔界吗？ ”

青瑟瑟摇头：“那种地方, 去过的修士应该不多。”

张将军听到他这样说, 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他轻声问：“你知道我们为何与魔界为敌吗？”

青瑟瑟摇头。

“那你为何来到这里？”

青瑟瑟拨动琴弦, 表情淡漠：“你知道真元大陆的笑琴门吗？”

“笑琴门赫赫威名, 以琴为道, 琴剑共鸣，杀敌于无形之间，我自然是知道的。”

“我以前是笑琴门的琴奴，一缕生魂被记在笑琴门之下，无论生死，都由笑琴门说了算。”

“琴奴要做弟子们的靶子，每日背琴上山，交由主人，再承受琴声化刃，千刀万剐。我身上这把琴，本来该是我主人的，我身上所有旧伤，都来自于它。”

他挑动细弦，发出凛冽的琴声。

“笑琴门所有琴奴，都是必死的命运。因为每一个笑琴门的弟子，必须在师长面前，以实力杀掉琴奴，才算出师。我们同样有修行功法，却没有任何攻击防御手段，只是能活得久一些，当个更耐用的工具。”

“你没有死。”

青瑟瑟温声说：“我没有死，因为在那场试炼中，我杀了主人。门主震怒，要拘我生魂，以骨做剑，以筋做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门主为何后来又改主意了？”

“因为那时候，大罗天的命令下来了。门主便决定把我推出来，替他所有的弟子来送死。如果我能活着回去……“青瑟瑟喃喃：”如果能活着回去，我便可以取回那缕生魂，现在的青瑟瑟，不过是个笑琴门的提线傀儡。”

“如果我死了，宁愿不入轮回，否则一缕生魂牵绊，生生世世都是笑琴门的奴仆。”

他怔怔地望着远处的晚霞，从有意识开始，他便背着这把琴，听过的每一道琴声都伴随着深入骨髓的痛苦和永无止境的绝望，很多琴奴根本撑不到主人试炼，他却活下来了。然而那十几年的琴奴生涯，导致他每一次听到琴声，便会心生恐惧。

笑琴门一直都有修习阵乐师的功法，可是整个笑琴门，无论是弟子还是琴奴，只炼出了一个阵乐师。

“张将军又是为何而来的呢？”

“我想知道大罗天是对还是错，所以我来了。”

青瑟瑟目露迷茫，这句话太奇怪了，对他们来说，只要是大罗天的命令，便没有不听从的道理。会有人计较大罗天说的是对还是错吗？或者说，大罗天本身就是正确的，那里正是他们所追求的大道，质疑大罗天，会让他们无缘飞升。

张将军并没有多说，这位来历成迷，实力成迷的修士，理所当然地统率着所有人，抵御魔界一次又一次的攻击。每个人都有来这里的理由，每个人都将魔界看成一个完全敌对的势力，纯粹的猎物，只要打败它们，杀光它们就行了。

可张将军似乎不这样看。

两人沉默片刻，下方的修士们已经点起了篝火，有的修士境界再高，也不忘口腹之欲，食物的香味传遍整个营地。

张将军凝神下望，忽然惊异地叫了一声。

“？”青瑟瑟手指紧绷，按在弦上。

“他们在下三界战棋。”张将军按住他的肩，青瑟瑟非常不喜欢别人碰他，不留痕迹地躲开，皱眉问道：“三界战棋？”

张将军收回手，没有多做解释：“是秦无心和江小舟……果然是他们俩，我下去看看。”

“无心修士，你又输了！”

“你行不行啊，输得太快了吧。”

“用境界压制他啊！”

“让我来让我来。”

扶摇趾高气扬地站在江小舟面前，努力挺起胸膛，露出细小的绒毛，得意地朝秦无心唧唧叫着。

秦无心已经连输五局，平均一刻钟一局，次次被江小舟摧枯拉朽般打爆，游戏体验非常不好。他将棋子一抛，说：“我不下了，谁要来！”

刚才大家喊的起劲，此时真要换人了，又都有点犹豫，毕竟有的人连规则都没听懂，坐上去岂不是丢人现眼。

而且江小舟吧，开始下棋之后，看上去和平时有点不太一样，就好像往常如玉一般温润的人，露出尖锐的锋芒。

就在众人面面相觑的时候，张将军越众而出，说：“我来和小舟下一盘吧。”

“张将军。”江小舟连忙站起来。

“小舟介意吗？让我来试试。”

江小舟笑着说：“当然不，我们也只是随便玩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