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楼是七星楼之首, 也是最大的一座楼, 千年来伫立在此,稳固坚定, 每当城中民众仰头看向天枢楼时, 便能从心底涌起一股自豪感。
请君上将七星楼,世人当羡是新州。
当江小舟走进天枢楼顶的时候,四处红纱垂下,有几个面熟的人已经坐成了一圈。
他站在栏杆边,向下看去,偌大的城尽收眼底,那里有拥挤热闹的人群, 他们仰望着天枢楼,无数的火光便照在他们脸上。
整座城都在看着七星楼。
七星楼弟子汇聚天枢楼。
天枢楼在等待着李小可。
咚——
造价高昂的号钟被敲,响七星楼下,七名弟子高举手中的火把, 点燃引信, 从最南方的摇光楼,一团耀眼的红色火焰“噈——”地亮起,飞快地传向下一座开阳楼, 开阳楼再传至玉衡楼, 如此不过一息之间,便如火龙一般从摇光楼飞向天枢楼, 天枢楼点燃的一刹那, 整个楼亮起天火, 将红色的绸带与彩条高高扬起,如人间仙境。
十八仕女开始敲鼓,琴瑟声起。
无数的美酒从天枢楼中被端出来,分发给等在天枢楼之下的人,除此之外,还有各色菜品,普天同庆。
柳算姬喝了一口老街酒,缓缓道:“好大的排场。”
一边的程霜笑道:“毕竟是李小可啊。”
柳算姬轻哼了一声,转过头和察卿卿小声说话。
李寒星专门为江小舟他们留了位置,而且还是非常好的位置。
楼中人并不多,只有江小舟一行人和柳算姬他们。
柳算姬看到江小舟,更没有什么好脸色。江小舟也不在意,抿了一口江浸月倒的酒。
摇光楼没有派人来,无忧不在。
李述坐在首座,面色莫测。
待三声钟响后,所有人的安静下来。
李小可由李寒星搀扶着出来了。
这是江小舟第一次见她盛装打扮,她穿着一件齐胸大红色襦裙,上绣七种不同花色,外罩三层白色透明轻纱,浅绿色披帛,金色束腰,繁复而华丽的下摆如同蝴蝶一般层层叠叠垂下。
她第一次将头发挽起来,更显出她白皙颀长的脖颈如天鹅一般高雅。所谓容体正、颜色齐、辞令顺,李小可此时端正神色,一言不发,眉目都被精致地装饰过,看上去与之前确实不一样了。
正是珠缨旋转星宿摇,花蔓抖擞龙蛇动。
“哇——”穷折枝感慨道:“那野丫头今天也太漂亮了!”
李小可以前对自己的外貌从来不加以修饰,但如果站在人群之中,往往一眼就能看到她。众生都是暧昧不清的云,她是唯一的星。
仅凭外表,就足以让人眼前一亮,并深深地记住她了。而她如今的模样,则带给人更大的震撼。
他只在百里凤身上感受过这种让人屏息的美丽。
夙雁当然也很美,但她的气质更胜一筹,往往会让人忽略她的外貌。
李寒星搀扶着李小可,李小可今天容色端庄,他却很高兴,笑意都表露在脸上。
因为李小可直言,自己死心了,以后,她也只当他是哥哥。
果然成年了不一样,他的妹妹,也长大了,该去看到更广阔的世界了。
他看到江小舟,先朝他们点了点头,江小舟笑了笑,对他举杯。
李小可微微躬身,她往日那些多动症一样的活跃被束缚在华裳之下,动作有些僵硬。
穿这种衣服,会很难受吗?江小舟忍不住想,因为李小可看上去并不是很开心,甚至有些郁结。
江小舟握着酒杯,却没有喝。
成人礼正式开始,对修士来说,只有境界的差距,没有男女的分别,所以对于李小可的成人礼,还是那一套,非常复杂。
负责主持礼仪的玉衡楼弟子念完诗文,又为李小可披上了衣衫,革带,李述为她挽上了一根闪烁着光华的宝珠簪子,代表着她已成人。
当肩负起自己的责任。
李小可站在李述身前,李述拍了拍她的肩,深切地看着她。
“小可,如果你后悔了……”
李小可垂着头,低声说:“爹,我不后悔。”
李述叹了口气,他明明是风华正茂的洞虚期,此时却显得非常苍老。大概是当孩子成年之后,长辈才会放松下来,不再硬撑着一口气吧。
但李述的神色中,悲哀大于欣喜。
他怔忪片刻,李小可伸出手,握住父亲,道:“请爹为我赐号吧。”
这个号便是道号,例如李述的道号便是长安道人,李寒星也有道号叫永怀道人。道友相见,还是互相念道号的多,但江小舟和李寒星比较熟了,就直接喊的名字。
在七星会试之中,那位神秘的傀儡师便自报名号为乌木道人。
如果是师徒的话,一般是徒弟出师的时候由师父赐号,家族之中,自然就是由直系亲属赐号,其中所蕴含的,正是长辈对晚辈的希冀和嘱托。
江小舟慢慢陷入了恍惚之中。
这个世界上的人,大部分都会举办成人礼,但他却没有经历过,什么时候成年的呢?他自己也记不太清楚了。
大概就是他离开宝灵州的那段时间吧。
没有人为他唱诵,没有人为他披衣带冠。
也没有人为他赐号。
李述沉思了片刻,道号其实是早就想好了的,但他此时,需要以更慎重的态度说出来。
“李小可,赐号永乐道人。”
“多谢父亲赐号。”李小可埋下头。
“永乐?真好啊……”柳算姬晃动着酒杯,倚靠着察卿卿身上。
察卿卿扶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