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2 / 2)

他有一双不灵巧的手,她有不清白的身子,两个残缺的半圆拼凑成了不完美的圆。

他与红尘本就没有斩断情缘,于是,王长朗答应了自己,还俗之后便与她成亲。

可前些日子,他遇到了一桩事,李月想要让王长朗冷静一番,谁知道他留书一封同自己说,让她另寻一个好人家。他有了其他心仪的女子,要与她断情绝恋。

可是……李月的手抚着小腹,他遇到困扰的那一日,在她那里喝得半醉,与她有了肌肤之亲,他却另要寻一个女子?泪水涌出,她伸出手,用手背胡乱擦着泪水,想到王长朗同她说,若是不信,可在初一与十五的时候亲眼来看,那女子是大家闺秀,她不过是个农夫的女儿。他就算是还俗,也不会娶她。他还给了她千两的银子,让她离开京都,到个没人认得的地方,另寻一人嫁了。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的滴落在地面上,泪珠却没有激荡弹跳开,只是在地面上晕了一团团圆形的水渍。他是那般温柔的人,为何忽的对她这般残忍?莫不是因为她没有了清白的身子,他做了那般的事,便可以用那银票甩在她的身上,让她忘却所有发生的事情,另寻一个开始?

他是她于绝望处的光明所在,他是她最后的救赎。他一把把已经在水中沉浮的她推开,她何去何从?想到她腹中的孩儿,一时间恨极了王长朗,一个寺庙中清修的和尚却犯了淫戒,想要同眼前的三人捅破王长朗所做的事。只是她忽然注意到了简宝华。五六岁的小小女童,扎着双丫髻,发带垂在她的耳畔,黑白分明的眼底清澈到还不曾见过世间的尘埃。

她难道让一个孩子扯到这局中?

李月捏的紧紧的手无力地张开,那只手放在她的小腹上放下,什么都说不出了,久哭之后沙哑的嗓子开口道:“打搅了。”

她本是早就应当死了的人,为何在这人间留着……只是腹中是那人的孩子。在她的腹中尚未诞出,未见着那人说的朝霞万里新叶展,接天荷叶碧连天,遍山茱萸红叶摇,银装素裹万物新……他还没见着世间所有的一切。

踉踉跄跄往他的厢房方向去了,她只想要见见他,见过之后许是就可以去了。

“她怎么了?”仝宸舟的语气有些狐疑。

“我们跟着。”赵淮之说道。

简宝华一行人见着了让人震惊的一幕,李月推开了虚掩的房门,铺开的僧衣之上,两具纠缠的肉体,女子长发散乱,双腿盘在那和尚的腰间。

“别看。”简宝华忽然被人强转过身子,猛地把她的头闷在那人的怀里。简宝华一瞬间什么都看不到,只有耳旁听得到女子短促的尖叫,仝宸舟愤怒的声音,李月的抽泣声,“这是我的厢房,几位这是做什么?”王长朗的声音冷静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赵淮之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把简宝华抱在怀中。他见着他的未婚妻胡乱地捡起衣服穿着,见着那与她欢好的僧人慢条斯理裹住了僧袍,想到了“母妃”温柔的声音,“田家的嫡出大小姐,是最守规矩的,性情温柔。她的容貌也是精致,若是站在我儿身边,定然是一对人人称赞的玉人。”他的嘴角翘起讽刺的弧度,这还当真是温柔贤淑,孟浪地在佛门净地与那和尚欢好,眉眼之间还残留着欢好后的媚色。

他在看看田薇倩,容貌如同“母妃”说得那般,肤如堆雪,长眉若柳,红唇如樱,面有芙蓉之色。赵淮之只觉得从未有过的冷静,双臂稳稳托住简宝华,只累的怀中的女童,见着如此不堪的一幕。

他大跨步抱着简宝华出了房门,面对着升起的金色灿阳,眯起了眼,“小丫头,刚刚瞧见的,都忘了吧。”

简宝华抬起头看着赵淮之的下颌,想到了前世之中赵淮之后来的遭遇来。淫僧案犯了之后,与田家的亲事自然作罢。刚开始的时候,京都之中的人是瞧不上田薇倩的,没过多长时间,京都里便换了风声,说是田家的女儿与那淫僧本没什么干系,因为赵淮之的花名在外,惧怕嫁给赵淮之,才约了做了僧人的表哥逃婚。赵淮之就算是王府的世子,这般的名声也寻不到好的婚事,高不成低不就。蹉跎三年之后又定了一门亲事,是翰林编修出身的嫡女,父母双亡之后,寄住在舅母家,谁知道这位林姑娘在王府下聘的时候,竟是自剪发丝,言明不愿嫁给赵淮之,赵淮之荒淫不堪,不是良人,她愿意青灯古庙了此余生。

不为富贵所动,不愿屈从,林姑娘当真剪了头发做姑子,京都里对林姑娘是说不出的赞叹,她的舅母周家姑娘,也俨然成了京都之中最为抢手的姑娘。简宝华成了太后之后,阴差阳错从莺儿口中知道了一桩事,这位本应当出了家的林姑娘,却是在江南成了亲。

赵淮之的第三个订婚的对象,已经是许久之后了。彼时的赵淮之已过而立之年,他的第三个妻子在大婚当日离奇死亡,听说赵淮之掀开了红彤彤的盖头,那美人七窍流血,软绵绵倒了下去。自此之后,赵淮之得了克妻的名声,他没有再与人成亲。大约过了半年的光景,赵淮之忽然要辞了世子之位,准备去做个海外行商的商人,没有成亲不能生子的赵淮之在帝王的眼中,并不是好的江宁王的继承者,便允了。谁知道上了船,船离港一个多时辰,船上就燃起了滔天的火,赵淮之正在午休,他未及时跳入到水中,大火毁了他的面容,残了他的身躯,烟熏了他的咽喉。这位曾经的江宁世子,于京郊外的小院独居,若是有人误闯了那地,便会觉得入了阎王殿。曾经的风华绝代的江宁世子,成了京都里孩童传唱歌谣里最可怕的怪物,是所有孩童的梦魇,若是不听话,母亲便会吓唬他赵淮之会来抓他。

简宝华看着赵淮之,他少了似笑非笑的荒诞调笑,少了那刻意做出的不羁,他的容貌举世无双,如玉树如芝兰,他抿着唇,任由金色的阳光斜斜打在他的长睫上,疏疏的光照的他的琉璃色的眼越发通透与疏离。

“你知道……”简宝华刚说了三个字,赵淮之就低头看着她。

简宝华咬着唇,她开口道破玄机是不是不好?

赵淮之见着简宝华的模样,笑了笑,“等会我带你去骑马可好?还有上次我见你听清歌的曲儿掉了泪珠,她现在在长公主的府中,日子安定了下来,曲调也不会那般悲切,让她给你唱支欢快的曲。”

他如此为她着想,她却……

赵淮之见着简宝华的面色,此时屋内似乎打了起来,他抱着快速往前走了几乎,离厢房更远了一些,“你站在这里乖乖等我,等会就好了,小丫头,别怕。”他放下了简宝华,摸了摸她的发丝。

赵淮之正要往里走,忽然被人捉住了衣袖。

“你……不要让她死了。”

“谁?”

“田家的姑娘。”

赵淮之嘲讽地扯起嘴角,一死了之,像是“忠贞”的姑娘做得出来的事情。

简宝华的声音细细小小,她看着赵淮之,“若是她死了,很多事情都说不清了。她当真做了名节有污的事?那个女人,为什么像是一早就知道慧然法师的事……”

赵淮之一下变了颜色,莫不是个局?转身就往里跑去,他一边跑着,一边想着简宝华面上的神色,她当真是个孩子吗?

第18章 生与死

赵淮之进入到屋内的时候,左楠玉正一只脚踹在慧然法师的膝上,冷笑道:“酒肉肠中过,佛祖心中留,招惹了一个又一个的姑娘。我竟是不知道浩然寺里有你这样的败类。”

田家姑娘已经穿好了衣裳,低头用手指做梳理着鬓发,听到了左楠玉的话,便抬起头,她看着李月,面色惨白,只道一句,“表哥……”声音里是说不出的惶恐。

“阿弥陀佛。”做了许久的和尚,双手合十念着的便是佛号,王长朗闭眼不看李月,“我与这位女……”

“她是田家的女儿!”李月的声音凄厉,似是破了音。

田薇倩的身子一颤,原本她面色就白的似一张纸,此时更是惨白,她的手一下又一下的胡乱理着头发,她是那样的用力,好似要拽秃她的头发。

“李月。”王长朗睁开眼,“你应当离开才是,你已亲眼见了,此地还有什么好留恋的。离开京都,你不是喜欢江南,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休养生息。”

“我不走。”李月上千拽着王长朗的衣袖,“她是不是田家的姑娘,是不是?”李月流着泪,哭着说道,“你告诉我是不是?”

“何必呢?”王长朗伸出颤抖的手,按在李月的肩上,“你应当寻个好人家。”

“我……不走。”李月摇摇头。

“我是田家的姑娘。”田薇倩终于松开了她的手,赵淮之见着随着她的手的垂落,那青丝落下,弯弯曲曲在水磨石的地面上根根分明可见。“我是田家姑娘,他是我表哥,他会还俗,与我在一起。”田薇倩此时终于抬起头,她转过身子忽的面向了赵淮之,行了一个礼,赵淮之注意到她这般的状况下,行礼仍然是行云流水,赏心悦目,“江宁世子,是我对不住你。这亲事,自会退掉,不会对你影响分毫。”

仝宸舟轻声开口,“江宁世子与你订了亲,无论是以什么理由悔婚,都对他有影响。更何况,是你这般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