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玄仿佛是想发火,却又一时找不出什么由头了, 于是只捶了一下桌子,愤愤地起了身, 就往昭阳殿外走。
张骏急忙跟了上去,问道:“陛下要去哪里?奴婢给您准备肩舆!”
“不必!”赵玄烦躁地说道, “朕就随便走一走,你们也不要跟着。”
张骏愣了一下,既不敢劝, 又不敢上前,思索了一会儿之后,只好带着人远远地缀在了赵玄的身后。
外面大雪纷飞,只不过没有风,在雪地中行走并不会太艰难。
赵玄出了昭阳殿,先是盲目地走到了太液池边上,对着已经结冰的湖水发了好一会儿愣,然后又一抬腿,仿佛是不自觉地就朝着披香殿去了。
张骏在后面见赵玄的方向是披香殿,顿时额头上就开始冒汗,他一边是紧张,一边又有些担忧一会儿赵玄会不会有什么事情。
而赵玄一脚深一脚浅地到了披香殿的门口,却站住了脚步,并没有进去。
张骏远远看着,只见从披香殿中也出来了人,接着便是身子已经有些沉重的丽妃匆匆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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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妃已经许久没见到赵玄了,忽然听说赵玄在披香殿外,她也顾不得穿上厚实的衣服,便披了件斗篷,匆匆忙忙地从屋子里面跑了出来,生怕赵玄走了。
等跑到了披香殿外,看到了赵玄,她几乎是顾不得脚下,就扑上前去,一下子就抓住了赵玄的手。
“陛下。”她微微喘着气,眼睛亮晶晶的,“陛下的手好冷。”
赵玄僵硬了一下,他低头看着丽妃,目光落在了她已经初具规模的小腹之上,然后脸色又黯淡了下来。
“陛下进来坐一坐吗?”丽妃小心翼翼地问道,“有热茶,陛下穿这么少,外面还这么大的雪……臣妾让人去找张内侍,让他带着肩舆来接陛下,好吗?”
赵玄沉默了一会儿,又仿佛是在挣扎着,最后还是微微点了头。
丽妃喜不自禁,紧紧地拉着赵玄的手,便往披香殿中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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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到了披香殿中,赵玄环视整个大殿,发觉殿中的布置已经与夏天的时候不太一样了。
见赵玄四处张望,丽妃仿佛是猜到了赵玄在想什么,便微微笑道:“现在也懒得动,便让人把常用的那些都挪到一起来,省得起身走来走去也不太方便。”
赵玄又看了一眼丽妃的肚子——此刻到了殿内,她脱掉了头蓬,露出了里面穿着的简单的衣裳,便显得肚子已经十分笨重了——他伸手去摸了摸丽妃的肚子,脸色却变得更难看了。
丽妃抿了抿嘴角,仿佛是有些犹豫了。
她抓住了赵玄放在自己肚子上的手,拢在自己手心里面,勉力笑道:“如今是不太方便了,比不得之前那么灵巧。”
赵玄沉默着并没有接她的话,而是突兀地问道:“你……你会后悔吗?”
丽妃起初有些摸不着头脑,可看到赵玄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的肚子上面,一下子也就明白了过来。她沉默地后退了一步,低眉顺眼道:“能为陛下生儿育女……臣妾不后悔。”
赵玄上前了一步,用手抬起了丽妃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爱妃……你真的、真的不后悔吗?”
丽妃觉得委屈极了,她含着泪光看向了赵玄,哽噎道:“臣妾想为陛下生儿育女,难道有错?”
这时,白燕从外面进来了,低声道:“娘娘,张公公已经把小轿停在外面了。”
丽妃胡乱抹了一把眼泪,抬着头看向了赵玄,声音隐隐约约有些沙哑:“陛下,您该回去了。”
赵玄松开了丽妃,却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叹息,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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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妃紧追了两步,看着赵玄出了大殿又匆忙出了披香殿外,她含着眼泪追到了殿外,一直看着赵玄进了那小轿,走得远远的,才失声痛哭起来。
白燕等人急忙搀扶着她回去殿中,口中劝道:“娘娘为着自己的身子要紧,别伤心了。”
丽妃一只手捂着眼睛,另一只手只无力地摆了摆,什么都没有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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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飞快,等到冬天过去,春天来临,厚重的衣裳脱去,换上轻薄的裙衫时候,丽妃的生产之日便临近了——淑妃的日子也不远。
与丽妃的憔悴相比,淑妃的保养则好多了,脸色红润,显然在孕期是照顾得当的。
这一日两人恰好凑到了一起,都是去长乐殿见刘太后,在路上时候坐着肩舆相互对视,最后都只潦草地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进去了长乐殿,祝湉一边命人扶着淑妃和丽妃下了肩舆,一边又笑着说了刘太后现在正在批阅奏折,或许需要她们在偏殿等待片刻。
两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便跟着祝湉去了偏殿,坐下不久之后,才刚上了茶,便看到薛瓷从另一边出来了。
“薛昭仪。”淑妃先开了口,“许久没见薛昭仪——薛昭仪又长高了。”
薛瓷噗嗤一笑,道:“每年都长高,等明年恐怕就不会再长了吧?”她这么说着,便笑着走到了两人面前来,陪着坐下了,“我原是过来找太后娘娘的,没想到会遇着两位娘娘。”
丽妃见到薛瓷,脸上虽然也是带着笑,但因脸色原本就憔悴,倒是显出了几分虚弱。
“丽妃娘娘瞧着仿佛是累着了。”薛瓷察言观色,“想来是肚子里面的小皇子太活泼好动,所以没有休息好吧?”
丽妃听着这话也有些高兴,但此刻因为淑妃在,也打不起什么精神说笑。
薛瓷没有过来陪着坐太久,那边祝湉就过来请了丽妃和淑妃过去,于是薛瓷起身帮着搀扶了她们一把,又送了她们到门口,就没有跟进去。
倒是祝湉也没有跟着进去,而是站在了外面。
薛瓷看了一眼祝湉,笑道:“姑姑怎么不进去?”
祝湉笑笑,道:“昭仪不也没有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