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2 / 2)

倒也不是刻意挑选,只是上辈子她的身份不同,为免再出现一些风言风语,也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形象,便刻意地这样装扮。时间久了,也觉得这些不起眼的颜色没什么不好。

听桓羿这样说,甄凉也不由反省。那时她穿这些颜色,固然十分相宜,但是这种习惯带到这一世,人骤然年轻了二十岁,情形自然就不一样了。

“我记得,你似乎比我还小几岁,年纪轻轻,何必穿得老气横秋?从前在宫外如何我不管,但你既然入了宫,往事已矣,再不是什么未亡人的身份了,合该穿得鲜亮些。”桓羿又道。

甄凉没想到他会产生这样的误解,但这样也好,不必自己再想借口解释,便应道,“我记住了。”

“我这里倒是有一件很鲜亮的披风……”桓羿又说。

“殿下快住了吧。”甄凉连忙拦他,“孔雀翎的披风,我一个小小女史,哪里敢穿出去?”

桓羿一愣,“我还没说呢,你怎知是孔雀翎的?”

第021章 衣服绣花

甄凉自知失言,心下不由有些懊恼。

在桓羿面前,她实在很难升起防备之心。之前一直未曾露过破绽,也是因为见面的次数其实不多。若像上一世那般朝夕相对,恐怕早就被看破了。

其实,重生的秘密被桓羿知晓也无妨。只是甄凉不认为桓羿会相信这样荒谬的说法。便是她自己,若不是亲历一回,只怕任人说得多真,也只会将信将疑。而一旦不信重生之事,桓羿也不会再信她了。

好在她学桓羿那种淡定,已经学到了骨子里,心里有再多的念头,面上也半分不显,含笑解释道,“永平六年,云滇国遣使入朝,进献了一件孔雀翎披风,以孔雀翎羽织入其中,又缀以珠玉,虽然仅有青蓝二色,却以浓淡深浅不同而分出上百种色彩,绚烂华美、光彩夺目,乃是不世之奇珍。”

传说孔雀是云滇国的圣物,不能捕杀,因此这些孔雀翎羽,全都是自然掉落的,积攒数十年,方能织出这样一件披风。不但材料十分费事,织工也一样繁琐,便是在云滇国也是百年难见的珍宝。

其后十几年间,云滇国再未入贡,这件孔雀翎披风自然也成了绝响。

所以虽然它与灰鼠皮披风一样,都是桓羿已经用不上的东西,但成总管却没有将之拿出来,便是因为东西太珍贵。

甄凉知道这件披风的存在,是因为上一世,那件披风,桓羿与灰鼠皮披风一同送了她。就连送她的理由,也一模一样:“你年纪轻轻,却总穿这些老成的颜色。我这件披风颜色虽鲜亮,却也是青蓝二色,给你穿正好。”

但甄凉后来还是没有穿过它,只是珍重地收进箱子里,每年入冬换季时取出来欣赏一番,就心满意足了。

此刻她这一番话,其实并未解释自己为何知晓孔雀翎披风,但桓羿却自觉了然。甄凉博闻强识、见识甚广,对于国朝之事,更是如数家珍,知道这件披风在他手里,并不奇怪。

不过转念想想,这披风确实张扬了些,以甄凉的性子,绝不会穿出去,便只得摇头道,“罢了,这披风给你留着,以后有机会再说。”

“谢殿下。”甄凉轻声道。

桓羿看了她一眼,又问,“你今儿不去尚食局?”

“要去的。”甄凉朝他行礼,“那我就先告退了。”

她把东西放回自己的住处,才去了六宫局。进门之后,却没有立刻往尚食局去,而是转头去了尚功局。

甄凉在六宫局那段时间,与许多人都相熟了,因此一路走来,都有人与她打招呼,听她说要找胡司制,都主动替她指路。不过也有人劝她,“可是要做什么衣裳?若只是普通的针线,我们得空替你做了也就罢了,若去求胡司制,却是千难万难。”

“多谢诸位姑姑提点。”甄凉挨个谢了,又许诺回头请冯姑姑置办一桌子好酒席请她们,却绝口不提别的,一路走到胡司制所住的屋子。

尚功局掌管织造之事,因此留在院子里的人最多,而且因为平时做针线无趣,也是最喜欢扎堆的地方。几个人凑在一处,说说笑笑,也就不觉得时间难捱了。

然而这里却比别处冷清许多,可见胡司制之不得人心。

甄凉敲了门,没一会儿,胡司制便亲自来敲门了。她年约三十许,穿得十分朴素,竟不像是个执掌针线的女官。她生得颇为清秀,奈何面容清癯,又总带着几分愁苦之色,叫人很难第一眼注意到她的容貌。

她站在门内,整个人冷冷淡淡地看着甄凉,并没有让她进屋的意思。

“胡姑姑。”甄凉笑着称呼了一声,“我有点事想求姑姑帮忙,不知可方便进去说话?”

胡司制扶着门的手陡然用力,却没有让开的意思。

甄凉只好拿出撒手锏了。她凑过去,低声在胡司制耳边道,“我知道小宝在哪里。”

胡姑姑猛然抬起眼看向她,某种迸射出明亮的光彩,她像是激动得说不出话,一把抓住甄凉的手腕,把人拖了进去。等门关上,她深深喘息了数次,才紧盯着甄凉问,“你方才说什么?”

竟不敢重复那句话,想来是怕自己听错了。

“我说,我知道小宝在哪里。”甄凉倒是没有被她的情绪波动影响,语气依旧平静。

“当真?”胡司制问出这两个字,眼圈儿霎时红了。

甄凉连忙道,“自然不敢欺骗姑姑。”

“他……他好吗?”胡姑姑神色怔怔地,口中喃喃问了一句。但声音很轻,说是问甄凉,不如说是问自己。

甄凉有些不忍,但还是别开视线,低声道,“当然不好,没娘的孩子,怎么会好?”

这话一出,胡司制的眼泪就直接滚出来了。她抬手用帕子捂住演,就这样站在甄凉面前,无声地呜咽起来。从头到尾,她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像是怕惊扰了别人,但那种笼罩在她身上的悲伤却宛如实质,让甄凉的心都跟着酸涩起来。

她其实也是没娘的孩子。

只是她比世上大多数人幸运,遇到了那个值得她寻找、追随、爱慕的人,所以别的都不必在意了。

过了好一会儿,胡司制才慢慢平静下来。她拿开手帕,眼圈看起来有些红肿,但那双眼睛却恢复了平日的沉静,她看了甄凉一会儿,问,“你想要什么?”

“姑姑是痛快人,我也不跟姑姑绕弯子。”甄凉先摆出自己的条件,“我可以帮姑姑把孩子接到京城来安顿,他若是想读书,我可以延请名师;若是想习武,我可以让他进禁卫军;若只是想找个普通的活计,娶妻生子,我保他一生平顺。至于是否要与他想相认,由姑姑自己决定。”

胡姑姑没想到条件竟如此优厚,一时说不出话来。

半晌,她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姑娘有心了。规矩我都懂,却不知姑娘要我做什么?”

这宫里从来没有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想要什么,就要拿同等的东西去换。甄凉的许诺,已经是胡司制想都不敢想的好,却让她忧虑自己该拿什么去换。

“姑姑严重了,我只是钦慕姑姑的手艺,想请你帮我做衣裳而已。”甄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