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1 / 2)

桓羿板着脸,催促二人套上外头的朝服。

甄凉的估计没有错,朝服厚重,穿上之后就将膨胀的鸭绒压下去了,外头看不出痕迹。恰恰相反,桓羿本来就瘦,其实是撑不起这朝服的,总有些空荡,但里头加了一件,就感觉都撑起来了,就连气势似乎也比平常要更盛。

屋子里烧着火盆,很暖和。桓羿穿上没多会儿,便道,“有些热。”

“殿下稍微忍耐吧。”甄凉道,“出去外头就冷了。这个天气,在外头站上几个时辰,这点儿的热乎气不知道还能剩多少呢!”

祭祀的流程十分繁复,但是跟桓羿其实没有太大的关系,主要是由礼官主持,桓衍这个皇帝亲自进行各个步骤。除此以外,文武百官、勋贵皇亲,都只不过是去凑人头的而已。

这就意味着,他们要在指定的位置站上三五个时辰,不能开口,不能行动,以免冲撞了什么。

一场祭祀下来,大部分人都快冻成冰雕了,浑身僵硬,纯粹是去受罪的。但莫说是桓羿这样的年轻人,就是朝中那些老臣,不也一样只能硬挺着?

所以大家都会设法多穿一些,让自己暖和一点。

甄凉刚刚到桓羿身边时,这些事还不归她管。他那时身体比现在还差,又坐着轮椅,虽然众人已经尽力给他加衣服,每次回来人还是跟冰块一样,须得捂上大半天,才能慢慢缓过来。而且接下来的几日,必然虚弱难受。

后来甄凉就开始琢磨怎么给他保暖的事儿了。

所以这些事情,她是做熟了的。不过也有不一样的地方,以前桓羿坐轮椅,可以在轮椅上下功夫,要容易许多。如今他能站着,反而不便折腾了。

不过朝服宽大,可以做文章的地方也多。甄凉比量着,往衣裳里塞了好几个香熏球。这东西本来是用来装熏香的,袖子里笼上一个,与人迎面时暗香袭人,最是风雅不过。但甄凉都装了炭,密封闷烧可以维持很久。

“是不是有些夸张了?”桓羿由着她折腾,但还是不免好笑道。

甄凉道,“殿下在冷风里吹一会儿,就知道是不是夸张了。”

“甄女史考虑得周全。”小喜子也说,“这么好的法子,咱们怎么都没想到?”

桓羿闻言,就垂下眼,看着正在为自己整理衣摆的甄凉微笑。若不是花了许多心思在他身上,如何能想得这样周全?虽然这些估计都是从上一世带来的经验,但如今享受的是自己,桓羿也就姑且不去计较了。

这头刚弄完了衣裳,那头半夏就拎着一个小小食盒走了进来。

食盒里只放了两个银丝卷,甄凉亲手捧出来,递给桓羿,“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殿下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祭祀的时间太长,不能喝水,我就做了这个,吃着不噎。”

这银丝卷做起来复杂,成品又白又宣、柔软蓬松,还带着微微的甜味,果然很好下咽。

桓羿一口一口慢慢吃了,甄凉又给了他一口茶润嗓子,然后才取出一双特制的、鞋底很厚的靴子。

“这鞋子莫非也有机关?”桓羿问。

甄凉点头,打开了鞋底的暗格,露出里头的铜质暗格,把火炭放进去,就等于脚底踩着一个铜手炉。甄凉一边往里夹炭,一边道,“鞋底可能有些沉,殿下忍耐一下。好在不用走太久。”

桓羿很想拒绝,但欲言又止半天,还是没说出来。

甄凉弄完了,他试了一下,这鞋子果然很沉,但大抵因为如此,他走起路来倒是更加端庄沉稳,符合祭祀的气氛了。

他走了几步,回头问甄凉,“你这样兴师动众,难道就没人说你?”这东西必然是在六宫局找人做的,那边儿大家都聚在一起,消息灵通得很。再说,她弄材料什么的总要人帮忙,不可能完全瞒住。

甄凉道,“殿下不必担忧,我找的都是完全可信之人,她们不会往外说的。”

唯一的一点点小问题,是所有人都因此知道了,甄凉暗恋自家殿下,所以才如此为他费心费力。就是因为这个,她们才都答应替她保守秘密。不过这种事桓羿又不会知道,甄凉也不必多说。

桓羿对她驭下的手段还是信任的,果然不再多言,见都已经准备好,时间也不早了,便道,“走吧。”

小圆子跟小喜子跟着他,不过两人是没资格进入祭祀场所的,只能在外头候着。

在冷风雪地里走了一会儿,桓羿就意识到甄凉这番考虑确实并不多余。虽不知道这些东西能发热多久,但能管一时是一时。

等到祭祀开始,群臣各自按班站好,桓羿见周围的人都在不自觉地哆嗦,不免心生自得。但他知道这种事不好让人知道,所以也装出很冷的样子。好在他肤色很白,平日里也没什么血色,倒也没有露馅儿。

一直到下午,整个祭祀流程才结束。

桓羿身上的“装备”已经不起作用了,倒是羽绒坎肩很好用,他的身子裹在里面,没什么感觉,只有四肢僵硬了。

小喜子和小圆子把人送回来,甄凉二话不说,就给他灌下去了一碗温了不知多久的酒。辛辣的感觉从口腔蔓延至胃里,又从胃部扩散到四周,桓羿这才吐出一口气,慢慢放松下来。

甄凉又叫人给他揉搓四肢和手脚,等血脉重新流通了,才把人塞进温暖的被子里捂着,把熬得稠稠的肉糜粥端了上来。

喝完了粥,说了几句话,见桓羿面上掩不住的疲惫之色,甄凉便低声道,“歇一会儿吧,夜里还有宴席呢。”

她扶着桓羿躺下。桓羿确实很累了,微微点了点头,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到天色擦黑,才终于醒了过来。睡梦里似乎都一直待在温暖舒适的地方,所以醒了之后也觉得整个人浑身轻松,精神抖擞。

甄凉见他彻底恢复了,这才放下心。

晚上的宫宴,跟之前的小宴不同,男女是分席而坐的。甄凉送桓羿离开,索性就去了冯姑姑那边帮忙。

冯姑姑一见她,连寒暄的话都来不及说,劈头盖脸砸过来许多的差事,甄凉便只得忙碌起来。中途听到前头似乎喧哗了一阵,但很快就安静下来。甄凉虽然不放心,但一时也顾不上。

等到都忙完了,才听冯姑姑说,“方才好像抓到了一个女官与人私会。”

“什么?!”甄凉险些跳起来。冯姑姑也是听人传的消息,因为事情被皇后压了下去,所以暂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是甄凉一猜就觉得,这事说不定跟桓羿有关系。他说的已经准备好了,就是这事?

但旋即她就反应过来,意识到这事绝不是桓羿栽赃嫁祸,应该确实有这么一件事,只是被他揭破了而已。

那个女官,多半是尚仪局的,而且应该与叶尚仪关系十分亲密。

她的反应太大了,冯姑姑吓了一跳,连忙拉着人坐下来,“你年轻,还不知道这宫中日子有多难捱呢。这种事虽然不多,却也是有的。”

女性在性方面总是被压抑得厉害,宫中的女子俱是孤身一人,却也大都恪守本分,很少闹出什么事情来。可是女官不同,她们是经过人事的,若是夫妻不谐还好,若是原本如胶似漆,入了宫也未必能一直守贞。

可是这种事,一旦被发现就是巨大的丑闻,所以敢这么做的也少。

所以与其他人相比,像冯姑姑这样的女官,对这种事,反而是同情大过厌恶。尽管这种事一旦发生,很可能会连累她们。

但说了这一句,冯姑姑就知道自己失言了,连忙道,“现下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形呢,不过你放心,应该不至于连累咱们,顶多是这一阵子宫里管得严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