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的灯光晕黄温暖,他舍不得离开。
又担心她吃了饭就躺下,一会车行起来不舒服。刚想说下车走走,又想到她腿上的伤处。
正左右为难间,若棠忽然善解人意的主动开口问他,是否有兴致手谈一局。
巴不得从命的萧策答应的声调不自觉抬高三度,守在外的侍卫们听了主子难得欢快的高声,肃然不动。
车队里无数眼睛在黑暗掩映下直直盯着马车一举一动,心头各有思量。
月落,日升。夕阳又沉。
吱嘎一声,行进了两天的马车停住。听见江水声,若棠微微掀起帘子,看了看树木掩映的码头,眸光一寒,暗道,看来到了。
果然寂静的黑夜里,传来无数下马的声音。
“若若,可以下车了。”
想不到萧策会亲自来接自己。看了眼车前的大手,她嘟了下唇,轻轻把手放在他的胳膊上下了车。
外表不算华丽的3艘大船,停泊在不远处的江面。
黑漆漆的夜里,风中一群怪叫的鸟声讨厌的很。若有所感的她借着转身打量一遍,却并没有看出什么。
思忖一瞬,还是决定谨慎为妙。
萧策扶着她的手,借着侍卫高举的灯小心往前走。
上跳板前,若棠在高高的台阶上停住脚步,远眺西南方面露出忧愁哀伤之色。
跟在旁边的萧策看过来,知道她在看西南家乡,在心里叹口气,上前展开个温暖的笑。
“怎么了,不舒服?还是有什么事?先上船在说好不好。”
必要拖延时间的若棠只把头低低,不言不语。
看着不说话,一味低头不语的可怜小人,萧策脑子一转,已经明了她所思所想,所难所苦。
犹豫了下,试着用早准备好的言辞哄劝说服她。
“若若,你知道的我们人不多。眼下的情形是不能分开的。我保证到了清阳,就让人南下给你舅舅报信。
等他派人来接你,或者我回去安排好高手,再护送你回益州汉王府好不好?”
清阳就是她来时停泊修整,过花朝节时的大港。
北上龙江可直达辽东,西南而下正是益州方向。他这话真是滴水不漏。
面上愁苦的若棠心里冷笑脸上却不显分毫。只把头低到更深,用力的挤着眼睛。
半晌,见她依旧是静默无语,脚步不动。
几个前后举灯,保护的侍卫,远处等着安排人上船的幕僚们都已经皱紧了眉。暗自心口抱怨着。
已经到了船头,还忸怩作态什么?闹什么小性子,真是不顾大局的小女人。
一滴眼泪在寂静的夜,终于啪嗒落在了青石板地面。
微微的响动,听在萧策耳朵里如同惊雷,心口刀搅样的发疼。自己又让她哭了吗?
他18岁,已经是成年男子的身形。而若棠不过是个花蕾未绽的小女孩。身高将将到他的胸口。
那一袭微大的男装下,瘦削的柳肩耸动微颤,可怜极了。
情急则乱,这一滴泪让一路狂喜的萧策心跌入深谷。在也做不到冷静,理智。
上前一步,小心捧起身前人的脸。
看着那一双黑亮如宝石,本该笑意弯弯的眼睛里,清透的泪光中带着哀伤愁怨,也带着不容错识的了然清明。
若棠那张白兰花一样的面颊上满是泪痕,下唇咬的几乎咬出血来,齿痕深深的看着他。
萧策知道,她心性比一般女子要坚毅的多,头脑更是冰雪聪明,听了自己的话并不会全信。
此刻一定是已经想到。也许跟他上船,此去辽东,将永不能在返益州。与亲人此生恐怕在难相见,所以才伤心至此。
那些泪让萧策心疼的要死,却也如何不会,不能,不肯放手的。
伸出手指,轻轻滑过樱唇,不让她再咬着下唇。带着满眼的怜惜,万般的珍爱,轻声许诺。
“抱歉,但是,你放心。这一生我不会再让你受一丝一毫委屈的。我以性命,尊严起誓。”
想着把戏做到真真的若棠,并没有听出他那一个再字的特别。只哽咽的望着他,好像有话要说。嘴唇微翕又合上,如同一朵雨后海棠般,惹人心怜。
萧策的心,都要让这无声的泪哭碎了!好像忘了周遭的一切。眼里,心里,只有这个时时刻刻,生生死死都挂在心上的人。
俯身过来,象拥着绝世珍宝般小心翼翼抱她在怀里,轻拍。声音柔的不像话。
“乖,不哭了,不哭了。都是我的错,让你难过了。以后我什么都依着你,不让你有一点不如意好不好。
乖,别哭了。”
江风带着水汽刮过,那一群中原平江段特有的水鸟再次怪叫着划过漆黑天幕。
靠在萧策胸口的若棠耳朵微动,含泪的眸子里,安心又惊喜的笑意嗖然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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