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谢氏的院子外,却被人拦了下来,李嬷嬷站在门前,满脸笑容道:“柳大夫人,真是不好意思,我家夫人如今五个月的身子了,每天又疲倦,睡得少,吃的更少,今儿个又吐了好几次,眼下正在床上休息,不宜见客,还望你多包涵。”
“五个月了还这样,表妹身子也没虚成这样吧,肯定是你们这些人伺候的不够好,我得进去看看。”柳大夫人哪里管那么多,推开李嬷嬷就要往里头走。
李嬷嬷是奉命出来挡柳大夫人的,一竿子婆子丫鬟也挡在了前头,她依旧是笑着道:“柳大夫人这是要做什么,夫人身子不适,今日不见客,你若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还是明日再来罢。”
“哼!明日?就怕我等的,你们等不得!”柳大夫人气势汹汹,喊着身后的婆子就和李嬷嬷他们推搡了起来。
院子里闹哄哄的,吵闹的不行,这时谢氏才从里面走了出来,翡翠和琥珀两人跟在后头才扶着,她一见柳大夫人就笑道:“怎么今儿个大表嫂会来了?”
李嬷嬷见谢氏出来,让其他下人退下,柳大夫人轻哼了声,走到前头道:“你身体不是不好吗?怎么又出来了?”
“大表嫂来的动静这么大,我就是想要睡觉也睡不了了。”
谢氏笑眯眯的话,将柳大夫人讽刺了个干净,平日里她总是和和气气的,今日每句话都带着刺,柳大夫人越听越不舒服,看着她大腹便便的样子,又想起自个儿的儿子和大女儿,干脆把话挑明了说,“咱们两家的亲事也订下了,今儿个是上门和表妹来商量下阳哥儿和云卿的婚期的。”
真是不要脸!
谢氏紧紧的抓住翡翠的手,却没有发作,而是开口道:“什么亲事?我怎么不知道,大表嫂怕是走错了门,说错了人吧。”
柳大夫人万万没想到谢氏会接上这么一句话,她原本以为听到这句话,谢氏肯定会吓得赶紧将她迎着去了屋内,悄声的商量,谁知谢氏还站在院子里,就这么轻描淡写的将她的话挥了出去。
“表妹,你这是什么意思?阳哥儿的聘礼都已经到了沈家了,你们这是要赖账吗?”柳大夫人横眉道。
“哦,那几个箱笼啊,我就说大表嫂家送错了东西,过几天总会要来拿的,今儿个你就来了。”谢氏依然是温柔的笑着,虽然手指气的越抓越紧。
相比起她来,柳大夫人更是暴躁,她原想怎么也要让云卿嫁给柳易阳才了事,哪知道谢氏根本就打算赖账,难道是云卿被劫匪抓的事情她不知道,望着谢氏的笑容,柳大夫人断定如此,便得意的笑了几声,“表妹,那东西可没有送错,就是我家阳哥儿要聘了云卿做继室的。”
“我们家云卿不做继室。”谢氏道。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有时候可不是由得你做还是不做的,表妹你可能不知道,五天前云卿出门,可是被劫匪抓了去,恰好碰到了人,被救了出来的,你说这女孩子,又像云卿生的那样好看的,被劫匪抓去了,还能做什么,幸亏这事还没闹开,我觉得云卿是个好的,发生了这事也没办法,若是让人知道了,云卿这辈子还不知道怎么做人呢!”柳大夫人捂着嘴笑着,斜睨了眼等着谢氏惊慌失措的样子。
谁知,谢氏翘起嘴角淡淡的一讽,“不是谁都和易青一样的。”
这一句话直接刺入了柳大夫人脆弱的神经,她顿时大吼了起来,“谢文鸳,你在我面前狂妄什么,今儿个我可是好言好语的来和你商量女儿家的婚事,你竟然拿着青儿的事来讽刺我,真是不知好歹,商户粗妇,既然你不在乎,那就看看,到底是谁的女儿惨!”
说完这句话,柳大夫人甩袖就往外走,听到背后谢氏道:“来人啊,把柳家送错的东西给送回去!”更是气的肺都要炸了,谢氏这个人实在太不识抬举了,就沈云卿如今这样,还想要把云卿嫁给什么高枝,想都不要想!哼!看她不让云卿毁得以后都抬不起头来走路才是!
一直到柳大夫人走出院子了,翡翠和琥珀搀扶了谢氏进了屋子,“这样的法子到底行不行?”
云卿正坐在内屋里,手中拿着丫鬟们没绣完的绣图看着,听见谢氏进门后,抬头望着她,“我和爹也说过了,他说这样办法是最好的。”
谢氏垂着眼睫,比起刚开始的愤怒,她如今已经没有那么气了,大概是对柳家失望,加上柳大夫人这么一闹,便是彻底的冷了心。对于已经看透的人,谢氏也没什么好生气的了,“你们两父女决定好就好了,这么大胆的做法……”
“娘,你怕什么,看今日柳大夫人的样子,你越是怕,她就越是欺上了头来!”此时,云卿口中的大表舅母已经换成了柳大夫人,谢氏听了眉头动了动,可是想到柳大夫人的做法,又什么都没说了。
柳大夫人一回到府中,看着后头跟着那些抬着箱笼的人,气不打一处来,唤了人将那些东西抬了下去,正想着如何将沈云卿的事闹到最大,让她丢尽了脸,却听到柳易阳那边又有人在哭哭闹闹,烦得要死,大声骂道:“哭哭,哭什么哭,还不快过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百合知道她心情不好,借着这个机会赶紧走了出去,过了一会脸色红红的进来,“夫人,你还是去大少爷的院子里去看看吧。”
柳大夫人只觉得脑仁突突的疼,人都要支撑不住,可想着儿子的事,又只能强打起精神去。
一进了院子,便看到柳易阳正披着衣襟在床榻上,身上压着一个赤果果的丫鬟,赶紧大咳了两声,柳易阳转头看到是柳大夫人,淫邪的眸子顿时一亮,跳起来道:“沈府那定的几号的婚期啊?!”
他从第一回看到云卿后,就老想着了,那时候黄氏还没死,他是打了主意死了以后让柳大夫人去娶了云卿做继室,可是那时也隐约知道是不可能的。到后来发生了这样的事,就更不要想了,没想到妹妹竟然弄出个这么好的事情,想到可以将云卿娶回来为所欲为,他虽下半身已经废了,可是男人的本能还在,兴奋的口水都要滴下来了。
柳大夫人看着儿子这幅样子,心里是又厌恶又痛惜,如今这样子,还怎么出去说亲,可是说个丑的儿子也不干,不丑的门第太低的她又觉得娶回来看了闹心,云卿就刚刚合适。
“订什么订!人家都说不嫁了!”柳大夫人没好气道。
“不嫁?为什么不嫁?难道不怕她被贼人沾染过了吗?”柳易阳满脸阴狠道,“那个贱货,被贼人沾染了,还装的什么冰清玉洁!”
对于儿子的话,柳大夫人深有同感,沈云卿这朵残花,还想配什么好人家!没有可能!
深秋的风刮的无影无踪,扬州城内迅速的蔓延开了传言,前几日,沈家千金沈云卿被贼人劫持了,好久以后才回到了家中,如今一直在家休养。
这种带着某种隐秘信息的传言一旦蔓延,就飞速的传播,不到三日,整个扬州城都知道了,沈家千金被贼人掳去了,只怕已经被玷污了身子。
人的脑补能力是可以无限延伸的,各种各样艳情的版本在坊间流传,而与此同时,另外一条传言也同时出来,柳家以此事要挟沈府,要求强娶沈云卿,给柳府的大公子柳易阳做继室。
这两条流言在同一时间出现,并且也是同样的速度,相伴相依的传遍了扬州城,所有的人都在等着看沈府千金的好戏。
包括正坐在府中磕着瓜子的谢姨妈和韦凝紫,韦凝紫想起传言所说的那一日,正是她看到黑手出来拖走云卿的日子,不禁暗暗幸灾乐祸,她所盼望的变成了现实,云卿还真的被贼人抓住了然后逃了出来,接着又被闹得全城皆知,现在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这个失贞了还好意思活着的沈小姐。
“呸,”谢姨妈吐掉瓜子壳,冷笑道:“谢文鸳不是很了不起的吗?现在她的宝贝女儿就要变成了笑柄,看她还有什么得意的。”等到这事再闹得大点,她再挑个好时候去刺激下谢文鸳,不气死她,也要将以前所受的侮辱还回来。
也有与她们感想不同的,此时的汶府中,汶老太爷正坐在水塘边,天天吊他的空无鱼,看见铭儿鬼鬼祟祟的往院子外走,眼睛斜斜一撇,慢悠悠的喊道:“铭儿,去做什么?”
鬼鬼祟祟的铭儿立即将手背在后头,望着天道:“今天天气好,小的出去走走。”
“把你小胖手上的东西拿出来,是不是又要给御凤檀那小子去寄信?”汶老太爷胸有成竹的道。
铭儿悻悻的将东西拿出来,挠了挠头道:“老太爷,你知道了还要问我。”
“你每三天就要偷偷摸摸的出去一次,实在是太明显了,任谁都看的出来的。”汶老太爷对铭儿技术不到家表示了批评。
“那世子爷交代了,每三天得将沈小姐的状况给他写上一封信,要是不出去打听,也不知道写些啥!”铭儿很烦恼,三天写一次信,害他动不动就要出去,一手鸡爪子字如今都练得好多了。
“今日的信上是不是写了沈云卿被劫的事情?”汶老太爷看着一条鱼咬了食饵之后,又悠然的游走,笑眯眯的坐在小椅子上,望着铭儿。
“老太爷英明,这可是大事,当然得告诉世子爷了。”铭儿好不容易可以不用天天写沈小姐买了什么,穿了什么,书院里做了什么,寻到了一件有意义的事,一定得报的。
汶老太爷摇了摇头,这小子,怎么就对云卿上了心了,先头被明帝召回了京城,以为过一两个月就能又来,谁知道西戎竟然对大雍大幅开战,战火延绵,西戎这次的将领十分勇猛,逼得边关节节退败,几名大将都挫败了,后来明帝就点了御凤檀的名字,说其父瑾王当年退四王之乱,英姿雄猛,作为世子的御凤檀更应青胜于蓝儿出于蓝,一道圣旨颁了下来,就将御凤檀送到了边界前线。
御凤檀也特别给铭儿下了命令,让他盯紧云卿,大事小事,每三天都要打听了写了信去。
如今正是西北边界寒冷之时,御凤檀又是第一次上战场,听说这一个月仗打的还行,但是西戎之前一直勇胜,加之西戎人适应寒冷气候,而大雍兵将对严寒气候不太习惯,并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将西戎兵退,得胜归来的。
这种时候,要是给他知道了云卿发生了这种事情,他能憋得住吗?那小子性格本来就比较无常,万一违反军令的回来,可正给一直抓不到把柄想要收了瑾王兵权的明帝借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