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虞璁倒是愣住了。
他——二十一世纪新时代青年·公交车二十年坐龄老乘客·嘉靖朝创新达人,居然被质疑了!
“此话怎讲?”
徐阶听皇上的口气,好像并没有发火的意思,便又再度深呼吸,沉稳开口道:“陛下,下臣听六部风传,此车是为了方便百姓往来从商的,对吗?”
“不错,”虞璁点头道:“每辆车可容纳三十名百姓,两名车夫,还有两名侍卫看守秩序。”
“但是陛下,如果您属意在南郊设立市场,此车定不能如此设计。”徐阶顿了一下,只觉得自己心跳的飞快:“此车运人不运货,人去南郊,货又该如何是好?”
这话一出,虞璁的昏沉睡意被扫荡一空。
对啊,我怎么忘了这一节呢。
现在一共有八辆车,当然可以分几辆专供市内交通。
但是那些卖白菜瓷器的小贩,定然不可能同货物一起挤在一个座位上。
“还有,陛下以为,此车女眷是否可以同乘?”徐阶再度开口道:“虽说礼仪之中,男女大防,但是陛下亦谈实业兴邦,宫车之设在于利民,女眷亦是百姓。”
皇帝沉默了几秒钟。
他突然有种冲动,跟这青年说来来来皇帝给你当,小爷我钓鱼去了,告辞。
当然也只敢想想,毕竟徐阶不姓朱。
“是个问题啊。”虞璁想了一会,发现徐阶还站在那。
他不习惯龙椅这样高高在上的座位,索性又在下堂找了个位置,示意徐阶也坐。
徐阶愣了下,推辞道:“臣不敢。”
“黄公公,取个果盘过来,切点秋梨。”虞璁懒得同他废话,直接拍了拍桌子,示意他赶紧坐下来。
“陛……陛下。”方才还梗着脖子超硬气的徐阶,一看皇上突然下场,人都开始慌了。
“你觉得,这事应该怎么整?”虞璁盘算着总不能把公交车拔掉几个凳子,供他们放货物吧。
这路上肯定坎坷颠簸,着实不方便。
“臣以为,这是一个契机。”徐阶接过黄锦端来的热茶,相当拘谨的道了一声谢谢,再度开口道:“京中百姓里,有力无工者众,不如御赐车马,专供他们搬货往来。”
虞璁啃了半块梨子,略有些迟缓的听懂了他的意思。
运人是一回事,运货是一回事。
运人是政府福利,也就挣个马草钱。
但是运货的话,就可以发展成大型的劳工市场。
只要出租马驹和车舆,自然有大量想谋生的壮年男子来帮忙搬卸货物。
东西可以一车车的运过去,集中存放在单独租下的仓库中,商贩每天晨起昏归,不用再带任何的东西。
“这么说,南郊的场子,还应该设一溜仓库。”虞璁反应了过来,皱眉道:“朕倒是把这桩事给忘了。”
“陛下若觉得此事可以,还应当在马身上集中烙印宫标,防止贼人想些不劳而获的骗法。”
被烙印的宫马都只得在规定路线出入,如果在其他地方发现有此烙印的宫马,统一按盗窃罪处理。
“你现在就去找赵大人,让他把图纸再改一下,同时考虑京中何处设个劳工市场。”虞璁心想得亏徐阶提了一句,不然等投放运营以后再发现问题,不知道该有多麻烦。
“可是陛下……”徐阶为难道:“赵尚书未必信臣。”
对哦,你现在还只是个祭酒。
所谓的祭酒,大概就是国立大学校长的职位。
虽然对于平头老百姓而言,能登上这种位置已经算是祖坟冒火炮,算是天大的福气了。
名位高油水多,还有一堆人巴结。
但是虞璁心里清楚,这个从四品的位置,完全不能让徐阶接触到权力。
他需要更靠近中心的位置才可以。
“回头朕把你调进工部,不过今儿估计来不及了,”虞璁原本想拟个草旨给他,但自己还是不会写繁笔字啊……
“这样,徐祭酒,你先把右手伸过来。”
徐阶愣了下,茫然的挽起袖子,露出白白净净的手臂。
虞璁掏出玉印,在印泥上摁了下,扭头握住徐阶的手腕,在他手背上盖了个章。
徐阶:“……”
“行了,就拿这章去见赵大人吧。”虞璁瞥了眼印章的清晰程度,满意道:“趁早讲完,还能再睡一两个时辰。”
徐阶打量了眼手背上殷红的章纹,神情复杂的嗯了一声。
皇上到底是皇上啊。
这头赵璜已鼾声如雷了,小厮提了一百八十分的小心,还是将老爷从推醒。
“什——什么?”赵璜被自己的鼾声呛的猛咳了两声,恍惚中不耐烦道:“才睡多久,到上朝的时辰啦?”
“老爷,”小厮压低声音道:“皇上派人过来了,要找您谈事情。”
“什么?皇上?”赵璜愣了下,猛地从床上跳了下来:“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更衣啊!”
徐阶被迎进了正厅,衣袍上还沾着霜露的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