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纱这一觉睡得极好,前些日子日益发冷的身体头一次不需要穆景安的怀抱就能温暖过来,故而等她睁开眼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到了床上的。
由红倚服侍着起身时,罗纱神清气爽,问起长公主在哪儿,这才知道,云姨娘来了,在长公主那儿。
罗纱想了片刻才记起来,这云姨娘是谁。
贺云宜,永乐侯的妹妹,穆青涯的妾侍。
100虚实
罗纱既已醒了,略用了些早饭后便去给长公主请安。
那解药性子太烈,罗纱服用之后时有呕出血来的情形,到底是伤了肠胃的。故而这些日子里,她只用煮得稀烂的米粥为食,菜蔬都未敢沾半分。原本就瘦的身子,越发显得娇弱了。
她一出现在厅里,长公主望着她单薄的样子,就暗暗叹了口气,面上却是不显。
罗纱到的时候,云姨娘还未离去。罗纱转进屋时刚好见到了她,粗略看了眼,面容看上去好似是温顺和蔼的样子。
敛神行到长公主面前,罗纱恭敬地行礼问安。
长公主刚和她说了两句话,就有一个女孩儿的声音响起:“都这个时辰了……嫂嫂怎的现在才来?”
罗纱极快地睃了长公主一眼,见长公主不悲不喜没有任何表情,她抿了抿唇,并未立即开口。
她方才进屋时就发现,除了那位云姨娘外,还有个漂亮的女孩子也在厅里。
长公主只有穆景安和穆景霖两个儿子。看着女孩儿和云姨娘亲昵的样子,罗纱便知这应当是家中唯一的女儿、穆景安那位庶妹了。
由于罗纱身子不适,穆景安并未和罗纱详说过家中情形。至于穆静莹,罗纱只知她比自己年长一岁,其他情形均未知晓。本想着到了府里后再详细问问,哪知道今日就遇上了。
还是这么个情形。
罗纱有些搞不准长公主待这穆静莹的态度,看似好像很纵容她,可罗纱又觉得长公主并不喜她,就有些踌躇。
这时云姨娘开了口急急说道:“静莹她一时口快说错了话,望世子夫人不要怪罪。”
“静莹说的也有道理,”这时,长公主的声音突然响起:“你今日里是有些迟了。怎会如此?”
罗纱垂着头有些疑惑。
方才她在屋里听红倚说,长公主知她身子不舒服,故而特意叮嘱了不要早叫她的。如今却是如此……
想到长公主的转变是因了那母女俩在而如此的,罗纱心中有了主意,躬身说道:“这些天连日赶路,有些累着了。”
“昨日里你到得晚,这次就也罢了。”长公主不快地缓缓问道:“不过……你平日里也是这时候起来的?”
此时罗纱已经有些明白,长公主是故意如此行事。可她尚且摸不准长公主此时是什么意思,试探着说道:“在家中的时候,约莫比现在要早一些……”
她在等长公主开口,可长公主毫无动静,罗纱就知道自己还未说道长公主满意的点上,心念电转间,又道:“这几日同景安赶路,有时候起得迟了些,”她听到长公主淡淡应了一声,就略松了口气,接着说道:“这些天习惯了晚些起来,就耽搁了。”
“没人盯着,难免就会倦懒些。”长公主说道:“这几日你先住我这里,我教你些府里的规矩,免得日后还要做错。”
长公主语带责怪,罗纱听了后忙不迭地应了声“是”,乖顺地立到一旁站着了。
云姨娘同穆静莹又略坐了会儿便告辞了。
待她们出了屋子,罗纱侧头看着长公主,长公主朝她勾勾嘴角,手中端着茶盏,继续一下下慢悠悠轻撇着茶末。
罗纱盯着她的手看着,眼瞧那茶盏轻碰到杯沿第七次,长公主突然一扬手,那茶盏就跌倒地上,碎了。
罗纱没料想到,被那碎裂声惊了一下。
她努力定了定神,方才理会到长公主的意图——在屋外的人听起来,好似是长公主朝她发了脾气,故而摔了茶盏。
她自然知道长公主待她极好的,可是那母女俩却是不知道的。
如今这样一番做下来,长公主像是特意在告诉旁人,她是为了“教导”自己方才让住在这里。
长公主责怪自己是给那云姨娘看的,这一摔自然也是给屋外的母女俩听的。
难道,长公主在刻意做出责怪自己、与自己不亲近的样子来?
可这样不会欲盖弥彰吗?
还是说……长公主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一时间,罗纱想不通长公主为何如此,很是疑惑。
“这府里的事情,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谁又说得准?”
长公主见罗纱低头沉思,单手扶额偏着头笑看罗纱,说道:“记住,在这府里,你只要多看、多想,却不要多说。如果拿不准主意,来问我或者景安便可。”她顿了顿又道:“若是没碰到我俩,问青涯也是一样的。”
罗纱将长公主的话默念了一遍,道了声是。
长公主笑望着她,说道:“你赶紧去吧。”她转眼望了望门的方向,“回来的时候小心着些,等会儿怕是有人会去寻你促膝长谈了。”
长公主催促她,是因为到了罗纱服药的时辰了。
方才罗纱起身已经是临近巳时,此时罗纱还要赶去穆景安那里服用解药——这是穆景安昨日里坚持的,他要亲自看着罗纱用药。于是别过了长公主后,罗纱急匆匆朝穆景安那边行去。
乍看之下,她这样倒有几分像是在长公主这里受了气,再委屈地去到穆景安那里了。
穆景安早已等在院门处,见罗纱来了,一把拉了她就往里行去。
“怎的这样晚?听说云姨娘去母亲那里了,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