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绍霆转向何福光说道:“你怎么看四川的情况。”
何福光吁出一口气,慢条斯理的说道:“依我看,要打还得尽快。单凭川军两个师和滇军、黔军两个旅,只怕不是中央师的对手。所以我们一定要在中央师在重庆站稳脚之前抢占先机。成都其实不难打,据情报上说刘存厚的一万大军只有九门大炮,而且都是不像样的土炮。只要炮兵到位,三天之内足以克下成都。”
陈炯明插嘴说道:“可是我们也要考虑经费问题啊。现在独立炮兵团才刚有建制,大炮还没到位,咱们参谋总部预备的四川方面军费也才刚刚有眉目。越快动手反而越有不利啊。”
吴绍霆转向一位文职幕僚,说道:“把账目拿过来。”
很快,参谋总部的资金汇总送到了吴绍霆手里。简单的过目了一遍,他脸色略有变化,接着又说道:“为什么云南省、贵州省还有广西省的款项还没有全部落实?云贵还好,勉强的过了四十万的账,广西竟然一分钱都没有交上来。难道陆荣廷当初的承诺就是放屁吗?”
陈炯明无奈的说道:“霆帅,要这些人出兵已经不容易,要这些人出钱那就更难了!”
吴绍霆冷声说道:“一开始都出尔反尔,那咱们日后还怎么团结一致?马上去给我催,一直催到陆荣廷给钱。三天之内要是还没有进展,我亲自去南宁找一找陆大帅!”
陈炯明马上把这件事交代了下去。
何福光说道:“霆帅,其实现在的款项已经可以动手了。前线越吃紧,后续的款项越被重视,到时候各省都会给陆大帅施压,他想不给都不行。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就是炮兵团。黄埔那边已经在挑选合适的军官,熊司令也在积极招募兵员,可是我们的大炮要从广州运到川北,必须途径成都,这可是一项大难题。”
陈炯明点了点头,对吴绍霆说道:“刚才我跟崇石就在讨论这个问题。如果不经过成都,就必须从康北绕过去,我已经问过余参议了,那边山路崎岖难走,不仅拖延时间,而且十六门大炮也着实不好走山路。”
吴绍霆看了一眼地图台上标注的地形环境,略略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让熊司令把募集的人员都调到宜宾,我们的大炮直接送到宜宾,炮兵团就在这里组建。一旦要向成都动手时,熊司令由北向南,炮兵团由南向北,等打到成都城内时再会合。”
何福光和陈炯明对视了一眼,这个办法确实可行,但仍然要考虑很多细节。
余际唐忧心忡忡的说道:“吴总裁,可是宜宾现在是戴勘的驻部所在,再往北边的乐山又是罗佩金的防区。要是把大炮送到宜宾的话……”
吴绍霆淡然一笑,说道:“余参议放心吧,如今南方既然成立了军事联合会议,多多少少都有约束力,罗佩金和戴勘他们断然不敢从中作梗。更何况这次进攻成都的计划之中,原本就需要滇军和黔军的配合,如果连这点信任都没有,那这一战我们已经失了一成锐气。”
余际唐缓缓的点了点头,他现在也只能选择相信吴绍霆,大炮是广东拨给的,炮兵军官也是广东输送,组建炮兵团和支援四川的军费同样是广东占大头。九人团能不能在四川挽回大局,几乎全部仰仗广东的幕后支持了。
卷五:新中华之战 第578章,突发事件
无论是在北方还是在南方,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年关之前不会有战事。就连吴绍霆在参谋总部布置的四川战略计划,也是定在年关之前输送完毕大炮,正月下旬方才向成都正式宣战。四川老百姓们都奢望着能安安稳稳过好这个新年,哪怕过完新年之后再开打都比马上开打要好,对于没有能力改变现状的平头老百姓,他们只能选择逆来顺受。
可就在除夕前一天的一月二十四日凌晨,成都的刘存厚竟然毫无征兆的向绵阳率先发动了突袭。刘存厚的大军似乎早已部署周全,仅仅几个钟头之后就打到绵阳城下,并且从三个方向建立起对绵阳的火力封锁线。
熊克武的第一师猝不及防,从城前据点一直败退到城中,好不容易稳住了局势,可是却失去了城外所有有利的防线,只能破釜沉舟的死守城垣。
战斗打响的这一天熊克武尚且还远在广元,准备陪同家人过一个安稳的新年。当绵阳的紧急消息传到熊克武的新居所时,他当时就把正在享用的一碗混沌面摔在了地上,气冲冲的赶往总司令部听取汇报。
留守绵阳的最高军官是副师长李蔚如,虽然他现在勉强守住绵阳城,可刘存厚大军正在源源不断完成合围,大炮射出的炮弹也在不停的光顾城内。他已经意识到绵阳守不了多久,运气好的话可能两天、三天,运气不好的话日落之前就完了。
因此李蔚如发到广元司令部的电报不是请求援军,而是请求尽快撤退,否则一旦刘存厚完成了包围,那剩下的就不是撤退那么简单,必须付出更多代价的进行突围。
广元师团司令部,熊克武一脚踢翻了一张椅子,雷霆大怒的吼道:“龟儿子的刘存厚竟敢不宣而战,这个卑鄙小人,这个挨千刀的娘希匹!”
司令办公室主任刘光烈上前劝说道:“司令,现在骂刘存厚也没有用,还是赶紧先把第一师接应出来。刘存厚先发制人是有备而来,第一师在绵阳毫无防备已经没有翻盘的机会,还是保住主力军的生力为妙啊!”
熊克武怒火上头,根本听不进刘光烈的话,他大声的说道:“撤?撤他妈个头!老子被刘存厚这龟儿子从成都赶到这里,现在又他妈的丢了绵阳。梧州参谋总部还指望着咱们从绵阳直接向成都发动进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要进攻的应该是我们,而不是成都的那个龟儿子刘存厚!”
刘光烈苦闷的说道:“司令,去年丢了成都也是因为遭到突袭,这次刘存厚是故技重施,咱们应该好好反省一下了。要是现在还意气用事,到头来损失的就不是地盘这么简单!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第一师是咱们的主力,要是折在了绵阳不仅咱们在川北地位不保,司令你在军事联合会议的地位也会不保啊!”
熊克武明白刘光烈的意思,四川之所以还能单独的编成一个师团,就是因为他手里还有两个师的兵力,如果现在没了这两个师,只怕自己势必一定会跟杨希闵、刘震寰之流一样沦为合编的地步。这就是在军事联合会以及日后执政府中地位下降的象征。
“不行,刘存厚算什么东西,成都一战若不是陈宦那厮插手,就算十个刘存厚偷袭老子也不怕。他还真以为老子打不过他?马上传令第二师,火速开往绵阳驰援。老子倒要看看谁比谁更硬!”他郑重其事的做出了决定。
“司令,你先冷静一下啊!”刘光烈苦劝道。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勤务兵的通报:“参谋长到!”
但懋辛还没有来得及解下军披风就匆匆的跨了进来,刚才在门口时他已经听到熊克武的决定,此时脸色显得十分沉重。
刘光烈见但懋辛及时赶到,赶紧迎了上去说道:“怒刚,你快劝劝司令,咱们现在万事都未筹备齐全,怎么可能跟刘存厚决战!要是现在开打,那可是自讨苦吃的一战啊!”
但懋辛刚刚在第二师师部收到消息,对目前的局势已经知道的很清楚。他走到熊克武面前,语气十分认真的说道:“锦帆兄,我知道刘存厚偷袭绵阳很不厚道,可是咱们四川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有枪有兵的人,哪一个不是说打就打!就算咱们不服这口气,那也应该提前做好戒备工作。”
熊克武沉默了一阵,随后不耐烦的一挥手,说道:“现在别说这些没用的,你赶紧回第二师师部,把兄弟们都调过去支援绵阳。李郁生应该能撑得住,就算让刘存厚围了绵阳,到时候第二师开到来一个里应外合,反倒还能力挫刘存厚一把!”
一旁刘光烈听的着急,不过他知道但懋辛一定会劝说熊克武,要说九人团里最能影响熊克武的人就只有但懋辛了。
不过出乎刘光烈意料之外的,但懋辛竟然没有深劝,而是极为严肃的问道:“锦帆兄,你是不是真的要跟刘存厚在绵阳打一场!”
熊克武怔了怔,随后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们别以为我是怒火攻心、失去理智,绵阳不是丢不得,而是丢不起啊!我们不要太寄予希望军事联合会,纵然吴总裁是有心帮我们,可是云南、贵州哪一个不是心怀鬼胎?一旦绵阳丢了,不仅影响之前整个战略布局,咱们在川北只剩下广元一处地盘,怎么可能养得起两个师的兄弟!难道就指望参谋总部的经费资助?吴总裁他肯点头,唐继尧和刘显世还有那陆荣廷会吗?”
但懋辛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些道理我都懂。但是如果我们现在开打,就必须做出决一死战的决心,一定要在整个四川闹大,否则云南和贵州照样会无动于衷。问题是,咱们有这个决心吗?”
刘光烈赶紧插嘴说道:“这不是决心不决心的问题,这是可能不可能的问题!参谋总部答应的一百五十万经费到现在只划来四十万不到,虽说还有二十万是用来支付广东十六门大炮的费用,可是如今大炮都送到宜宾了,咱们这边也见见到影儿啊!要钱,钱不够,要火力,火力也不够。这怎么打?”
但懋辛不慌不忙的说道:“四十万够我们骑兵了,我们要做的不是打败刘存厚,而是牵制住刘存厚,为军事联合会议争取更多的机会。试想一下,一旦我们跟刘存厚在绵阳耗住了,成都反而落入空虚,这个时候就算吴总裁不下命令,滇军和黔军也会看到有利可图。只要罗佩金和戴勘从南边打过来,刘存厚遭到前后夹击,大后方又吃紧,必然会勒兵回救,到时候我们一鼓作气紧追其后,大局可定!”
刘光烈仍然不放心的说道:“可是若让罗佩金和戴勘他们得了成都,不仅违背了我们之前的计划,对我们也没有任何好处。成都是咱们的地盘,必须由咱们夺回来啊!”
这次不等但懋辛解释,熊克武加强语气先说了道:“你难道还不明白吗?现在不是有利可图无利可图的问题,进一步我们最起码可以保全绵阳,退一步咱们连绵阳都没了,还指望夺回成都?就算让罗佩金和戴勘他们拿下成都,军事联合会议那边还是有商量的余地,对比一下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刘光烈恍然过来,他叹了一口气,只好不再多说什么。虽然他现在想明白局势,可心里仍然有不放心的地方,毕竟单纯的指望军事联合会议是不可靠的。
但懋辛接着说道:“我们必须做好两手准备,绵阳可以打下去,但一定要看准时机。万一滇军和黔军不能及时进攻成都,我们还是要先撤回来再说!”
熊克武缓缓的点了点头,随后对刘光烈吩咐道:“马上急电梧州,告知我们现在的情况,就说我已经决定在绵阳跟刘存厚决战,望参谋总部尽快策应。”
当天下午,川军第二师从广元开拔,急行军向绵阳驰援。
在这除夕的前一天有这样的大动作,不仅老百姓们心中堪忧,就连士兵们也觉得焦躁。
谁都奢望着能过一个安稳的新年,哪怕过完年之后打整整一年的仗都认了,可惜连这样一点小小的心愿都无法达成。第二师在开拔之后,但懋辛从下属那里得知了士兵们的情绪,他意识到这是一个调集仇恨的好机会,马上吩咐各级军官在本部中大肆宣传,把矛头对准不宣而战、故意偷袭的刘存厚。
一时间,川军上下都开始痛恨破坏新年的刘存厚,哪怕仍然不愿意打仗,可这股仇恨还是根深蒂固的印在每一个士兵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