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同知忙道:“愿闻其详。”
沈乔便把那日驱走李娘子的鬼丈夫之事说了一遍,秦同知先是咋舌:“世上竟然真有这等事儿。还能见着鬼?”
然后才道:“我去衙门问问。”
锦衣卫和刑部都是专管官宦的,李娘子的鬼夫只是平民,死了也不归他们经办,但既然两桩案子有了牵扯,他就得去问一句了。
沈乔应了声:“劳烦同知了。”
秦同知亲自送三人出门,方才在停尸房里的时候还不觉着,现在一出来,三人身上俱都有一股子淡淡的腐臭味,沈乔和上山还能忍,淡长风在马车上全程都阴着脸。
上山生怕触霉头,十分有眼色地坐上另一辆马车,淡长风把广袖抖了又抖,攒着眉道:“早知道便不该来的。”
沈乔给他抖的眼晕,看他这模样笑道:“不来不是什么都查不着?”
他甩袖不停:“怎么查不着?让锦衣卫里的人画一张来也就是了。”
沈乔囧:“回去洗洗澡这味儿也就去了。”淡长风这人哪里都好,就是没事儿爱瞎矫情。
她被他抖得头晕,忙一把按住他胳膊:“师父能不晃了吗?”
他竟然真的停下了,略带希冀地看着她的两瓣红唇:“你亲我一下。”
沈乔:“...”
......
张氏上回被沈婉劝说几句之后才把心勉强放回肚子里,今天又听几位娘子在小店里吃酒闲话,提到那位李元儿姑娘,竟说她曾经是江南一带有名的名伎。
娼妓其实是两种行业,娼是卖艺又卖身,伎是卖艺不卖身,后者要高端一些,但两者其实差别不大,都是下九流的买卖,她听着心里就不是滋味。
张氏这下可坐不住了,叮嘱店里的伙计几句,直奔了院里,在路上左思右想,回到屋里跟沈婉商议:“要不咱们把房钱给那位李先生退了,让她另寻别处吧?”
沈婉无奈道:“您怎么又想到这事儿了?”
张氏便把今日道听途说来的话跟她说了,沈婉半点不以为意:“您得了吧,街坊邻居还有的传我是石女所以到现在还没嫁人呢,她们闲来无事就乱嚼舌根,这帮子人说得话你也信,我看元儿姐姐人挺好的...”
张氏想了想,觉着她的话也有些道理,坐下郁闷道:”娘这不是担心你吗?”
她说完又想到一事,跟沈婉道:“这些日子你也见了,她租住的院子进进出出有不少打扮考究容貌精致的姑娘,要不是伎人,怎么会...”
沈婉不以为然:“人家不是女先生吗?有几个女学生也不足为奇。”
沈婉正欲说话,就见院里的侧门有道高挑窈窕的影子款款走进来,声音低回婉转:“太太说的也没错,我幼年时确实被拐入楚馆,为了生计卖艺,这些年也算攒够了银钱,这才自赎了自身出来,靠着教导琴棋书画度日。”
她边说边徐徐叹了声:“这些姑娘里,有大半跟我当初是同行,都是迫不得已卖身的。”
张氏背后说人被抓包,面上顿时有些尴尬。
作者有话要说: 嗯...还不够...人家还要更多...的营养液
☆、第57章
张氏尴尬地说话也不是, 不说话也不是。
李元儿手里还捧着两小罐茶叶, 主动放在小院里的石桌上, 见她面色讪然,微微笑道:“我可不是有意要听太太闲话的,只是我有位姐妹给我送了几罐上好的白茶来,我想着我一个人也吃不完这么些,所以想着分给太太家两罐,哪里想到才走到门口...”
背后说人还被逮了个现行本就尴尬,张氏见她这般客气,越加不好意思,讪笑着说套话:“元儿姑娘太客气了...”
李元儿笑一笑,就着方才的解释:“因我教她们些琴棋书画诗词舞蹈这些,她们客气,这才称我一声先生,我对太太说自己是个女先生,这也并没有说谎。”
她说完向张氏福了福身:“太太担忧什么我能理解,无非是怕两位姑娘跟我离得太近坏了名声,在外要被人说些闲话,若我有闺女, 我也会想的多些。”
她顿了顿,又轻声道:“我当初是瞧中这里清净, 地段也不算太差,没有那些三教九流的厮混,我想找个安心养老的地方, 若太太当真不愿我租住在这里,我二话不说,这就另寻别处去。”
她都这般说了,张氏哪里好意思厚着脸皮把她撵走,忙把她扶住:“你说的哪里话,我不过在外头听了几耳朵闲言碎语就背着你乱嚼舌根子,已经是不好意思了,要是再强把你赶走,我以后出去都没脸见人了。”
沈婉因着旧事,听她说完跟她生出些惺惺相惜的感觉来,忙道:“元儿姐姐只管在这里住下吧,身不由己的事儿,谁还没一件呢?若是有的选择,谁不想清清白白的做人。”
李元儿笑道:“我只怕太太对我心存嫌隙,如今摊开了说倒也好。”
她说完又寒暄几句,留下白茶走了。
沈婉与张氏道:“娘你把心思放宽些,就算不提李先生如今已经从良,她不管是做什么的,当邻居却是没得挑,凡有什么新鲜玩意也没忘记咱们家一份,待咱们家人也客气,咱们做租房生意的,也不能为着她过去的事儿把她往外赶不是?”
她说完又自嘲地笑了笑:“说来这李姑娘当伎人也是身不由己,我与她倒是同病相怜。”
张氏知道闺女这是想起旧事来,忙劝慰了几句,也不再提李元儿的事儿,亲自下厨给她烧了几个好菜,看她脸色好看些了才放下心出去看店了。
沈婉不用出门去店里帮忙,但是却主动负责了家里的家务,还有买菜烧饭这些的,原本张氏想买两个小丫鬟服侍姐妹俩,两人想着家里的活计也不重,便齐齐拒了。
沈婉下午把院里收拾干净,又去后院拔了几颗小菜准备晚上炒来吃,突然想到张氏昨晚上说过想吃鱼,她想了想,干脆提着菜篮出了家门,到附近的菜市去买两条活鱼。
她挑选一时终于选好了两条,付了钱正欲回家,背后却忽然一寒,生出一种被人盯上的感觉,她急急忙忙到一座买靶镜的小摊前,借着照镜子的动作往后照了照,发现不远处有个高壮汉子正盯着她瞧。
这人是菜市附近住着的闲汉,成日游手好闲也不知住在哪里,沈婉上个月出门也被他跟过一回,左拐右拐终于好不容易把人甩开了,回去之后立刻告诉了张氏,张氏带着伙计本来想教训教训这厮,结果找了半天愣是没找到人。
她今天特意换了个菜市换了条路,没想到又被跟上了。她心里又是焦躁又是恐惧,提着菜篮子的手都不由攥紧了。
那闲汉也算警觉,垂涎地跟在她后面看了她一会儿,大概是见她照镜子的时间有点久,忙机警地闪到一边去了。
沈婉极厌恶这种高壮男子,更何况这人明显不怀好意,她勉强定了定神,强压着恶心反胃的感觉,撂下手里的镜子,往不远处的一家人最多的胭脂铺子走了进去。
可是她没想到,那一直跟着她的闲汉竟和这家胭脂铺子的伙计认识,打了个招呼便直喇喇地走了进来,他一进来店里的客人就少了不少,转眼就空荡荡的,但掌柜知道这人是这一片的一个泼皮头子,不敢轻易得罪,只好低着头装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