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曲昱田也不装睡了,翻身爬起来,屏息看着门口,等着妈妈进来。
才几天不见,田新梅的脸就已经憔悴到凹陷进去了,头发像是枯草一样,整个人裹在男式的黑色羽绒服里,快要被淹没。
然后,外面夜里的凉意,夹杂着一些医院的味道,田新梅看到曲昱田的第一句话就是,“走,我们回家,妈妈带你们走。”
再也忍不住,紧紧的抱住妈妈,曲昱田没有哭出声,眼泪却立刻打湿了妈妈的衣服。
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删改了很多遍,最后还是用这种表述比较合适
点进来的,应该是泪点比较高的,你们挺住,我先撤了
再撑一章,就没有虐了
抹眼泪跑走!
转头再补一句,第一章的时候就说过,这故事有原型的_(:3ゝ∠)_
反正,当时听的我是稀里哗啦的
继续跑走!
第62章
不知道是身体开启了自我保护机制, 还是田新梅回来了,曲昱田的心定下来了,她们连夜回家, 见到了爸爸, 曲昱田却没有再继续哭,甚至, 一滴眼泪都没有再掉过。
熟悉的卧室打开了外间,布置成灵堂之后, 曲鹤清就躺在那里。
脸上盖着黄纸,曲昱田磕了头之后, 面无表情的跪在爸爸身边, 趁半夜没有多少人注意的时候, 把手伸进白布下面, 去抓爸爸的手。
一手是铜钱, 一手是糕点, 曲昱田没有把爸爸手里的东西取出来,一直摩挲着爸爸的手背。
她在走近科学这种节目里看过,有些时候, 人会假死的,要是有亲人的体温在旁边暖一暖, 说不定就会醒来的。
可惜, 没有,曲昱田第一次感受到,爸爸的手, 是透着寒气的冰。
愣愣的低头,看着白布上面的线条纤维,曲昱田的大脑放空,在问自己,她是曲昱田吗?为什么要跪在这里,自己现在是什么,人?或者一团物质?几年之后,自己会记住这个瞬间吗?
曲昱田姑姑叔叔伯伯他们的孩子,都披麻戴孝的过来给曲鹤清守灵,看着妹妹跪在这里,大眼睛空洞,心疼的把她拉到自己身上靠着,免得跪太久,膝盖没感觉了。
弟弟太小,不能熬夜给爸爸守灵,被不知道哪个阿姨,带去里面的卧室休息,曲昱田不走,她就要守在这里,门口有烧纸的瓷盆,不断有认识的人过来祭拜,曲昱田被不同的人抱住,眼泪滴湿了她的肩膀。
所有人都在说,这太突然了,孩子这么小,田新梅身体又不好,以后他们该怎么活?
所有人都在哭,曲鹤清这么好的人,怎么就走的这么突然?好人没有好报啊!
所有人的声音、动作都像是摁了减速键的电影画面,曲昱田眨了眨眼睛,抬头看着虚空,发现了很多很多的人影,重重叠叠的踩在彼此的身上,把房子撑得满满的,可是,身边的哥哥姐姐,好像却没有看到一样。
第一天晚上,曲昱田没有守完灵,就被曲建哥哥发现,妹妹在发烧,赶紧带去一边吃药休息,等到第二天白天,精神好一点的曲昱田,看不到那些人影了,又跪了回来。
趁别人不注意,曲昱田就去摸爸爸的手,心里在念叨,爸爸你抓紧时间快醒来啊,要不然,就真的醒不来了。
她的手这么热,却暖不了爸爸的手。
曲鹤清的事情,太突然,身边陆陆续续赶来的朋友,都很难接受,田新梅强撑着打点一切,曲世辰懵懵懂懂的被带到灵堂,跪一会儿就被带去休息,只有曲昱田谁说也不走,就守在这里,看着旁边点燃的黄纸,冒着烟的香,放在爸爸前面的饭碗,以及身边不停的哭泣声,和外面放着的哀乐。
她突然很愤怒,对哭声的厌恶到达了极点。
所有人都在说曲家可怜,剩下的三个人该怎么办,那要怎么样大家才满意,妈妈带着她和弟弟集体自杀吗?
曲昱田整个人好像被拆成了好几个,有一个在劝她不要这么生气,身边的人也都是好意,说的就是事实啊,另一个却在点火,凭什么爸爸会死掉,为什么不是别人,把大门锁起来,一把火烧过去,让所有人都死掉好不好?还有一个没有说话,却在喊着自己的名字,别慌别急,自己一定不能倒下,妈妈和弟弟还需要她。
她要活,妈妈和弟弟也要活,曲昱田攥紧了爸爸冰凉的手,眼眶里滚不出半点眼泪来,在心里这股滔天的怒意之下,强打精神,开始去找事情做。
葬礼主要是田新梅和姑姑伯伯他们操持的,还有曲鹤清几个住在省会的朋友,请了假,全程陪着帮忙,曲昱田穿着很长的麻衣,头上和鞋子上都裹着白布,硬跟着他们去看,爸爸的棺材是不是拉到了大园子里,妈妈有没有喝水,弟弟是不是有人按时给他舀点饭,甚至,自己还跑去锁住了鹿圈的门,杜绝了一切想趁乱,去看两眼鹿的人。
本来还有大人觉得,曲昱田年纪小凑过来碍事,但是,看着曲昱田就像是幼狼一样的狠戾眼神,他们也说不出来什么话,就默许曲昱田跟着忙。
别人来祭拜爸爸,曲昱田会跪下来还礼,别人来帮着操持葬礼,曲昱田会给他们鞠躬,不掉一滴眼泪,曲昱田绷着脸,小小的身影挡在妈妈和弟弟面前,说话已经很得体了,“谢谢各位叔叔阿姨,特意请假回来帮我们家一把,妈妈身体不好弟弟年纪又小,我给大家磕个头,谢谢你们。”
曲昱田去看过礼金的单子,知道好几个叔叔阿姨,送过来的钱很多,她把这些人记下来,挨个磕了一个头。
村子里的白事,有着固定的程序,三天停灵之后,就要下葬,曲鹤清的朋友很多,送他走的车,都已经快排满了整条路,还是小车让开,大车先过,才让车队井然离开的。
习俗是下葬的那天,田新梅不能跟着去,她要守在家里,让曲鹤清知道,家在哪里,灵可以回来,曲昱田爬上送棺的车之前,看着妈妈站着的方向,心里默念,没事的没事的,我会帮你看住弟弟,让爸爸安安稳稳入土的。
直到看到挖好的深坑,红色的棺木要放进去的时候,曲昱田才受不了,尖叫着挣脱了旁边的人,想要冲过去。
不行,不能埋,万一爸爸醒来了怎么办?
可是,身边两个叔叔,直接扣住曲昱田,不让她靠近,差点没有抓住这个小姑娘,但还是用力把她拖回去了。
深坑变成坟包,棺木也再也看不到了,曲昱田他们回来,送走了帮忙的人,回到了大园子。
灵堂撤了,帮忙的人也走的差不多了,大园子一下子空旷了很多,只有地上一些焚烧的痕迹,或是几片零碎的黄纸,跨过火盆,被泼了点水,大园子的门,就关了起来。
事情不算结束,田新梅开始和曲家这群亲戚,商量两个孩子的归处,曲鹤清治病的钱,以及礼金之类的事情。
虽然只有不到一周的事情,但是,曲鹤清的医疗费已经有近十万了,田新梅一时半会儿,拿不出这么多现钱,只能写了欠条先欠着。
两个孩子,她是一定要养的,哪怕曲家有人反对,田新梅也咬紧了不松口,不管她身体好不好,只要她活着,孩子就要自己养。
曲昱田被赶去上学,没有参与后面的这些事情,但是,她偷偷去翻了记礼金的本子,看到上面多了不少内容,连二姑姑买葱姜蒜的钱,都记在上面,直接从礼金里扣掉了,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亲兄弟明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