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2 / 2)

尖锐沉默 七声号角 2419 字 18天前

疾病可以通过性传播,精液可以通过性传播,欢愉可以通过性传播,那么爱呢。

爱情能不能通过性传播。

魏北离开阁楼前,并没想通这个问题。不过无所谓,他要去奔赴他的未来了。

手机里静静躺着一条信息,来自沈南逸:明天与王克奇聚餐,城北锦城酒店,包厢天龙泉。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我的......欲”,原句是:我的情欲大,纷纷飘下。缀满树枝窗棂,唇涡,胸埠,股壑。平原远山,路和路,都覆盖着我的情欲。

作者在这里省略中间部分句子,最后一句改为:都覆盖着我因你而起的情欲。

第三十章

——故事的结局,其实从一开始便注定。

——他感觉自己无所不能,又一无所有。他渐渐破碎在金色阳光下,滚烫光源使他睁不开眼,那里有理想国,有着数代人为之奋斗的奖杯。膝盖是僵硬的,也是软弱的。他瞧着猎猎野火与燃不尽的草原,这是他最后一次挺着脊梁,一步步迈向他想要的王座。

——风在抖动,云层抖得更厉害。天幕即倾,他内里的世界也快倾倒了。这是他最后一次挣扎,从此与过去的高傲一刀两断。

——他将换个方式存活下去,他感到生的力量在血液里翻涌,他感到自由。

——他也从此失去了自由。

凌晨四点,沈南逸写完最新章节的倒数几段。他手里攥着钢笔,指节因长时间写作而稍有酸痛。抬起的手腕未落,向后翻折着趋近四十五度。他一遍又一遍地审查段落,嘴里念着,顾不上手腕轻微颤抖。

无框镜片极薄,轻轻架在沈南逸的鼻梁上。镜片之后眼神下垂,专注地盯着纸页,充了少许血丝。

书房静谧,唯有一盏台灯明亮。沈南逸确认无误,才缓缓撂笔。他手侧的烟灰缸内,烟头堆积如山。咖啡早已见底,除光源所及之处,一片漆黑。

沈南逸叼着烟,往后靠在椅背上。夏风从身后大开的窗户外吹进,一股一股地撩动他头发。沈南逸顺着两边额角处,把发丝全部抹向脑后,露出利落眉眼,沾了点疲惫。

他仰靠椅背,脑子里过一遍方才写的新章节,再用手臂压在眼睛上。昏黄光晕罩着他脖颈以下,脸与眼都埋在阴影里。

良久,沈南逸念了一句:这是他最后一次挣扎。

魏北去锦城酒店之前,顺路到养老院看奶奶。看护说这几天老人的状态很好,想起过去的机会较多。时常询问她们,我家小北在哪。

“我说你出去拍戏,现在是个大明星啦。每天飞来飞去行程累得很,让她放心。你回来肯定会看望她。”看护带着魏北去花园,奶奶喜欢晒太阳,趁着酷暑未至,天天在花园坐着。

“我跟你对一下话,免得等会儿说漏嘴。今天你奶奶的状态也不错,两人好好说。”

“我知道,”魏北笑了笑,他将手上的信封交给看护,“这是下个月奶奶的生活费,我直接交给您吧。等会儿我还有事,没时间去缴费。”

看护接过,看了看信封,又看了看魏北。叹口气,你这孩子也是不容易。

阳光穿过榕树密密的叶缝,老人穿着整齐干净,银发夹了几根灰,梳得一丝不苟。她安详地坐在那儿,膝盖上放着小音响,正外放京剧《红鬃烈马》。

奶奶垂着眼,大概是年老功能衰退,耳朵不好使,便仔细倾听。薄薄的嘴唇尽力努动,偶尔能听见微弱唱词:武家坡前问一问,我贞洁烈女王宝钏......

魏北感到眼睛发热,他于原地站了半晌,好容易端上笑,靠近奶奶。看护说得没错,近几日老人状态极好,奶奶几乎是听见脚步声,便掩不住声音里的欣喜:“小北?”

说来奇怪,人或是有第六感,或是对亲近之人的脚步声极为敏感。奶奶喊他时,魏北鼻尖一酸。

时至初夏末尾,老人双手依然发凉。魏北握上去,没什么温度。奶奶盯着他,用浑浊的眼睛盯着他。她的脸枯瘦而黄,眼白也有些偏黄。

“我们家小北出息啦,奶奶就放心。”

“奶奶想问你有没有在外面受欺负,但我想你这性子,受人打磨是不可避免的。”

“你啊,就是性子太傲。有时要变通嘛,人要变通的。爱你的人受得了,别人怎么受得了。想在这世上吃口饭,不容易啊小北,不容易。”

时间是个什么玩意,魏北至今不了解。他晓得奶奶年轻时的泼辣,也晓得奶奶当初宁肯骂遍街头巷尾,也不愿受人一丁点污蔑。

如今奶奶却告诉他,圆滑点,忍耐点。年轻人吃点亏也没什么,你要换个方向去思考。

魏北蹲着,把头搁在老人膝盖上。奶奶肌肉萎缩,骨骼尤其咯人。一只枯老的手在他发间滑动,他问:那怎么换个方向去思考,奶奶。

奶奶笑了笑,她说:“以前我也想,为什么这些事会发生在我身上。苦的痛的,为什么不给别人,却要发生在我身上。”

“后来老啦,怨不动了,也恨不动了。与其想为什么发生在我身上,不如去想经历过这些事,能教会我什么。”

奶奶的话很含蓄,若要换她年轻时,才不会跟魏北讲这些大道理。她大概只会横眉冷对,不置一词。

这世界光凭你一个人是操不动的,狗日的人生。

奶奶说完,魏北沉默。他以脸颊贴着老人膝盖,微热的夏风卷过时,魏北轻轻闭上眼。

他找不到话语反驳,他感到心底空荡荡,发了凉。

晚上在锦城酒店,魏北第一次见到王克奇。他惊于王导的随意,总觉与照片和电视上看来不一样。

王克奇上身穿着工字背心,下身穿了大裤衩,一双人字拖硬生生搞出打天下之感。留着短短的络腮胡,修剪有型,是那种有意弄出来的帅气。眉目并不很出众,却叫人十分在意他的气场。

王导坐在上八位的左侧,单手搭着另一侧的空椅。而上八位坐着一位老人,年逾花甲,精神头很好。老人留着艺术家的长胡须,看人时喜欢稍微睨着眼。

这是洪赋,辛博欧的老师,王克奇的恩师。

魏北第一次见。

座位挨着顺下来,洪赋身边坐着沈南逸,沈南逸身边是辛博欧,最后还剩一个空位。

显而易见,属于魏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