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绵绵做了一个悠长的梦。
梦里的她踢着肉呼呼的小腿儿向前奔跑。麦田里的身影欢快而活泼, 仿佛在寻找着一处躲藏的地方。
天色渐渐地黑了下来。背后消失了小伙伴们的声音, 她的脚步也跟着渐渐放慢。周围寂静一片,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跑得太远, 她有些恐惧地瑟缩着脑袋, 怯怯地打量着周围。
“这、这是到哪儿了呀?”
渐入夜色的冷冽的风吹得她柔嫩的脸颊生疼。她慌了神似的躲在一处草垛下, 使劲地抱住自己手里的小兔子,看着周围黑蒙蒙的, 伸手不见五指,可怕极了,她的嘴撇了撇,终于憋不住地嚎啕大哭。
“哇——婆婆——”
夜晚的哭声断断续续, 惊扰了这一处的安宁之地。
她蹲在地上,抱着肩膀瑟瑟发抖,害怕得直哆嗦, 幸好有怀里的小兔子可以慰藉。就在这时, 一道冷风掠过, 吹得她直打喷嚏。
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地面,落在地上的幼小的影子渐渐被一道庞大的影子覆盖住。沾染着月色的田地彻底黑下来, 就像被一片浓重的乌云覆盖着,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她抱着小兔子, 哭得满脸通红,脸颊上挂着豆大的泪珠。
她忽然感受到一股极近的呼吸吹拂着她细嫩的面颊。就像恐怖片里骤然响起的小提琴裂帛般尖锐的声音,她的眼睛突然瞪大, 在僵硬的表情中缓缓抬起头。
面前是一名穿着黑袍的男人。他仿佛刚刚醒来,几分茫然、几分对血肉的欲.望、几分择人而噬的血腥野蛮。他的眼眸黑沉沉的,眼珠仿佛是两颗假的玻璃球,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动也不动,半晌没有眨一下。他的肤色苍白,在黑色的长袍的衬托下像雪一样的白,却又饱含着几分令人恐惧的、似是野兽般的冰冷残酷。
她被吓呆了,只知道怔怔地看着他。
他半蹲下去,嘶哑着嗓子说:“饿了。”
小小的涂绵绵连哭泣都忘了。她怯怯地摇头,因为害怕,说话声都在哆嗦,嫩生生的声音含着哭腔:“哥哥,你吃小兔子好不好?不要吃我,求求你了,我还要回家呜呜呜……”
她的怀里的小兔子是几个月前婆婆送的生日礼物,崭新的灰兔子,被一双肉乎乎的小手捏着颤巍巍地递出来。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含着泪,半掉不掉,可怜极了。
他的目光定格在崭新的小兔子上,随后又顺着她柔软的小手落在那张想哭又不敢哭的小脸上。她憋着哭腔,嘴紧紧地撇着,怯生生地望着面前可怕的男人。
就在她惊恐的视线中,男人看着她,忽然探出手,触碰到她冰凉的脸颊,轻轻擦掉了掉落的泪珠。
让她感到害怕的是,他的手,居然,居然不是人的手!
“绵绵——绵绵你在哪儿——”
“绵绵——”
远方闪烁着星星点点的灯火,跳跃着映照出几个人的影子,其中涂婆婆的声音最大,最惊慌。
“绵绵啊!听到了快叫出来!”
憋了许久的嗓子拼命叫起来:“婆婆我在这!婆婆!”
她尖叫出声,看着他们朝着她的方向跑过来。小涂绵绵回过神的时候,面前的庞大的黑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她呆呆地抱着小兔子,茫然地望着面前空旷的田野,跨过一道沟渠就进入了黑黢黢的深林。
几个人冲上前连忙抱起小涂绵绵检查,所幸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害。
“绵绵你没事吧?”
她抱着涂婆婆的脖颈,埋在怀里怯生生地说:“有妖怪。手像羊蹄一样的妖怪。”
漆黑的夜晚,小孩子的话一出,几个人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小孩子不要乱说!”
呵斥声一出,她缩了缩脑袋,迷迷糊糊地说:“他说他要吃我……”
“小孩子被吓到了,开始说胡话了。”
“就是,我们快回吧。”
几个大人强行壮胆,打着手电筒往回走。小涂绵绵的下巴倚在婆婆的肩膀上,她眨巴着眼睛,却看到茫茫的夜色之中,仿佛伫立着一道瘦削的身影。“他”的身后有一道庞大的黑影,正在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张开嘴。
……
“啊!”
涂绵绵一头冷汗地惊醒了。
她呆呆地坐在床上,半晌才回过神来——可怕,她竟然做了一个关于饕餮的噩梦?梦中的男人和饕餮的样子一模一样,分明就是同一个!
涂绵绵使劲地揉揉脸,强打精神地坐直了身体。
她还记得梦中是十几年前那次大病一场的事情。她梦到过几次,却每次都不完全,唯有这次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对方的长相。
竟然是饕餮。
涂绵绵一时间有些不敢置信。
她躺在熟悉的小床上,一时间还有些跟梦境结合。涂绵绵揉揉眼睛,躺在床上的男人懒懒地睁开眼睛,将她拽了一把,她猝不及防地骨碌一下滚落在饕餮的怀抱。
“喂喂,你先等会儿。”
涂绵绵从他的怀抱挣脱坐起身来,这才指着饕餮愤愤地说:“你是不是早就见过我?”
躺在床上的饕餮一脸茫然。他沉默片刻,一副在回想的模样,认真问道:“你是说哪一次?”
“……”
涂绵绵一脸愤怒地揪住他的脸。如此蹬鼻子上脸的行为明显是被饕餮惯的,他毫无反抗意识地任由涂绵绵在他的脸上造作,若是被南山君看到恐怕得倒吸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