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2 / 2)

张小辫儿用指节试敲一下,声音铮然动听,晓得正是那件宝物,心中好生得意,哈哈一笑,对孙大麻子道:“果然是灵州重宝,竟是如此晃人眼目,看来这都是猫仙爷爷保佑,才能有咱们的造化机缘,不如就此裹了风雨钟逃出城去,下半世哪里还用得着发愁吃喝穿戴?”

孙大麻子赶紧劝他道:“三弟你可千万别打邪念头,此宝岂是寻常人家收得住的?还是尽早献给官府,倒是兄弟你的一场功劳。”

大凡为人处世,切不可有私心,私心一起,常会做些不计后果的勾当出来。幸亏此时天下扰乱,赋役繁重,没有人肯出钱来买青铜古物,所以张小辫儿只得罢了这个念头,又寻思着只要把相猫之术学得精熟了,要聚来天下奇珍异宝也只如探囊取物一般,张三爷是宰相器量,何必目光短浅只在乎这一尊风雨钟。

此时铜钟出水,从井口中喷涌升腾的白雾渐渐消散,全都在高空凝聚成了积雨云,一时间乌云压顶,雷声翻滚隆隆闷响不绝,但还没有下雨,只是遮蔽了冷月孤星。张小辫儿和孙大麻子二人,招来在上边候命的一哨灵州团勇,让他们裹了风雨钟,直接抬回去交给知府马大人发落。

众团勇都是灵州本地人,这几天以来,亲眼见到张小辫儿屡立奇功。张小辫儿又专会夸口,上吹天,下吹地,中间吹空气,哪怕芝麻大点儿的事情,只要放到了他嘴里一说,也变得惊天动地,翻江倒海,加上言语便给,口若悬河,那些没影子的事,都能够说得绘声绘色有鼻子有眼。所以团勇和公差们无不佩服于他,都赞叹张牌头果然是手段了得,如此奇才伟略,可堪大用,将来必定被朝廷提拔封赏,到时候可别忘了照应兄弟们些许。

说着话这就来到了马大人府门前,虽然正是后半夜,但粤寇围城甚紧,全城戒备森严。马大人是外松内紧,夜里根本睡不安稳,闻报后就吩咐让张小辫儿和孙大麻子到后堂相见。

那小凤在马府做了丫鬟,总算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她见张小辫儿和孙大麻子都已当上了灵州捕盗衙门的牌头,也不禁替他们欢喜,但马大人急着要问话,无法容她过多叙谈,只得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伺候着。

马天锡看过了风雨钟,更是对张小辫儿刮目相看,真想不到此人办事如此得力,千难万难只如等闲,于是也不隐瞒,把实情告诉给了张小辫儿和孙大麻子。他要这风雨钟无用,只是镇守灵州的富察图海提督苦求此物。此人是上三旗出身,家族在朝中党羽满布,称得上是有根基、有脚力,他到此地赴任,全家亲眷也都带在城中。老图海有个女儿,向来视作掌上明珠一般,所以名字叫做富察明珠,现今年方十六,生得如花似玉,美冠一方,可惜她自从来到灵州之后,就生了一种怪病,到处医治无果。据说有个名医给过一个秘方,需要用风雨钟接够了雨水,再烧热了用来洗澡,才能痊愈,正苦于遍寻不着,如今幸得你们从塔王寺古井里捞出此物,老图海知道这件事以后,少不了要有番重酬厚赏,到时候本官也会趁机抬举你们。

张小辫儿和孙大麻子急忙拜谢,不过张小辫儿脑袋里却另有盘算。林中老鬼在猫仙祠指点了他几件大事,如果都做成了,自然是平步青云。那几件事一是去荒葬岭擒杀神獒;二是引着群猫在塔王寺古井里捞出风雨钟。这些事情一件紧连着一件,件件都有关联,而今这第三件事,就是要缉拿造畜邪教的教主白塔真人。

于是张小辫儿禀告马大人,富察明珠小姐的病症不在药引,而是源于提督府里躲藏着妖邪鬼祟之物,若不尽早剿除,恐怕将要为祸无穷。

这正是:“双手撒开金线网,从中钓出是非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金棺陵兽》下回分说。

第六章 灵异解

话说张小辫儿先取了鞑子犬的首级,又从塔王寺古井里打捞出了风雨钟,自以为得计,对那林中老鬼的言语更是深信不疑,接下来就打算剿除隐藏在灵州城里的造畜邪教。倘若把这件大事做成了,离着飞黄腾达的时日也就不远了。

此时虽然有大股粤寇围城,但灵州城防壁垒森严,城内兵多粮广,即便粤寇构筑壕沟围困,也足以坚守个一年半载;而且灵州团勇和官军的火器十分犀利,倘若粤寇举兵强攻,无异于是以卵击石,飞蛾扑火自投罗网,所以不足为虑。

唯一让马大人深感不安的,就是躲藏在城中造畜的妖邪之辈。这伙人行踪诡秘,始终对藩库里的库银垂涎三尺,加上官府先前将老鼠和尚凌迟正法了,贼子们难免怀恨在心想要趁机报复。荒葬岭的野狗搅乱法场之事,多半就是被造畜之术所控,竟然妄图行刺朝廷命官,看来一日不将此辈彻底铲除,城中的军民官员,便是一日寝食难安,事关平乱大局,实是一等一的紧要。

马天锡如今对张小辫儿的本事倚若长城,信之无疑,但事情牵连重大,不得不详细推问。张小辫儿现在的底气足了,凭着胸中见识倒也应对自如,自称家传师学,得了许多本事在身,承蒙老大人赏识,故此倾心竭力,愿效结草衔环之报。这几天以来不辞劳苦风险,在各处细细明察暗访,终于打探到了一些端倪。

原来造畜之徒,专食人肝人脑,胎男、僵人都是他们口中的药饵。此辈多拜古塔为祖师,如今的教主道号唤作白塔真人,多年以来深藏不露,不知他的俗家来历,更无人知道他的相貌如何。

其实此前林中老鬼只告诉张小辫儿,那白塔真人藏身在提督府里,带着风雨钟前去,便可逼他现身出来,至于详情究竟如何,则没有一一指明,届时还要见机行事。张小辫儿只好捏造了许多借口,又想说敢拿自己这颗脑袋来担保,但转念一想可别把弓拉得太满了,万一出了岔子,张三爷这颗脑袋岂不是没了?

于是他只说暗地里寻踪辨迹,发现那白塔真人多半就躲在图海提督的府邸中。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住这个为首的妖道,何愁不能将他的徒子徒孙一网打尽。

马天锡心想那老图海虽然官高职显,却是个不顶用的酒囊饭袋,我不得不处处容让奉承于他。可这灵州城天高皇帝远,实际上还不是本官想怎样就怎样。如今战局正紧,剿除白塔真人之事不容稍有闪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再也顾不得许多了。

马大人当机立断,调集了许多团勇,暗中把提督府团团围住,并且吩咐下去,不论里边出来什么人,甚至是钻出来一只老鼠,飞出来一只鸟雀,都一概格杀勿论。随后他带着张小辫儿和孙大麻子等几名亲随,连夜抬了风雨钟,前去拜访图海提督。

那位图海提督虽是武官,但养尊处优惯了,现在是一不能骑马,二不能射箭,自从粤寇攻城以来,每天晚上都得躲在地窖里才睡得着。此刻他正搂着两个小妾睡得鼾声如雷,闻报说马大人深夜求见,图海提督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发生,慌忙起身到前堂相见。

图海提督虽是在旗的贵胄,但是在公务上,他对马天锡一向是言听计从。反正守城杀贼的功劳一大半要记在他名下,乐得做个甩手掌柜,又寻思马大人星夜之时找上门来,定是有十万火急的要事,故此不敢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