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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害怕牡丹会给国公府丢脸,少不得耳提面命一回。牡丹一一记在心中不提。待到众外命妇的车依着时刻在宫门外集结之后,并不立刻下车,而是往专门下车的地方往西边停了,车头向着东方,按着各自的品级依次停下,这才下车,由着内典引引至肃章门外殿庭中早就设好的版位处。宗亲在东,异姓在西。牡丹一看,好些熟悉的身影,汾王妃等人自不必说了,还有雪娘的母亲窦夫人,李满娘等人,就是自家身边也有几个说过话的,心里就安定下来。
乐声响起,皇后盛装就坐,乐声停下。乐起,司宾引外命妇依次入门就位,众人立定后,乐停,司赞曰再拜,众人拜过。牡丹同身边众人一般,只是低垂着头,不敢东张西望,连皇后是个什么样子都没看到。只听到乐声又响起来了,知道此时司宾领了为首的人往前头去跪贺了,果不其然,乐声停下,只听得那人在前头朗朗称贺。贺毕,乐起,司宾又将人领回原处,乐声停住,司赞又让再拜,牡丹又跟着众人一起拜倒。
站定之后,又有司言称:“领旨。”于是又拜,只听那人道:“履新之庆,与夫人等同之。”又有人称,“再拜。”牡丹只好又跟着拜倒。她月份不算大,手脚虽还算灵活,只是起身时尽量小心罢了,周围众人也会偷偷扶她一把,所以还不算是有多费力。接着司宾又依次把众人引出,于是又奏乐,待到所有人都出了门,乐声方才停住。
朝贺之后又要领宴,照例是宗室在一边,外姓在一边,又是没完没了的一通折腾,一举一动都有定论,菜端到众人面前也早就是冷的,很是无趣。牡丹给弄得腰酸背痛,不由暗暗叫苦。简直度日如年,啊不,度秒如年。她便盘算着,从今日开始,蒋长扬有整整七天的假期,她该怎么剥削他呢?她在那里低着头装规矩扮老实,却不知有人在盯着她看。
清华郡主阴阴地看着牡丹凸起的小腹,心情很是郁卒。谁都有了,为何她就总也没有?从那日给白阿馨贺喜之后,她也曾成功地得手好几次,可就是不见动静,这是怎么了?
平康郡主恰巧就坐在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一瞧,就看到了牡丹,不由轻笑一声:“喏,何牡丹真是个有福气的。她应该感激你的,不然这会儿还不知过得有多惨呢。”接着推了清华一把,低声道:“你还记得我那个表妹么?她嫁了人,也有孕了。倒是你这个嫁在前头的,恰巧就落在后头了呢。什么时候也让姐妹们给你恭喜一回呀,刘家现在可等着要儿子继承香火呢,你得抓紧了。”
人说脚疼莫踩人的脚,可这平康是和她一辈子都死磕上了,前仇未报又添新恨。清华郡主的脸一下子变得青白,狠狠攥着酒杯,差点没给平康郡主泼到脸上去,好歹记得这是在皇后面前,她也不再比得从前,方勉强忍住了,算是没有发作出来。
平康看到她的样子很是开心,又低声道:“听说姐姐你又养了个可人儿?和你从前那个胡旋儿相比如何?刘子舒真是大度,连这个都不计较了,可见为你改了性子了。”
清华冷笑不语,只等到最后第十二巡酒毕,司赞称:“可起。”众人起立,列队下阶行礼,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杯中残酒泼了平康一头一脸。众人讶然,魏王府众人都怕清华惹事儿,偏偏她就惹事儿了。于是都又担忧又厌弃,她的嫂子立刻上前去劝,亲自拿了帕子给平康擦脸赔罪,平康微微一笑,刻薄地道:“没事儿,她如今诸事不顺,心情不好,难免有些失常,我不和她计较。”言毕高高仰着头往下头行最后的参拜礼去了。
清华对上魏王府众人失望中又带了几分厌憎的目光,不由悲从中来,寒透心凉。她忍耐着强作不在乎地抬着下巴回过头,却又看到对面的人包括牡丹在内,都听到了动静都在看她,于是更把那点痛苦不快都抛之脑后,一瘸一拐地高高仰着头,下了台阶,往下而去。
行礼完毕,众人依次退出,各人都在找自家的人相聚归家,于是熟识的人便都凑到一处互相说起了话。牡丹与窦夫人、李满娘等人说过话,左右张望,寻着老夫人和汾王妃、陈氏等人在一旁说话,个个儿都是眉开眼笑的,便也跟了过去,挨着老夫人站定了。汾王妃和陈氏便都问她可还耐得住,老夫人也关怀地道:“你累了这半日不容易,先去车里坐着歇歇,我和王妃说几句话就来。”说完看了四周几眼,不见杜夫人的影子,便微微皱起眉头来:“你见着夫人了么?”
牡丹摇头:“不曾。约莫是先回车里了?”从肃章门出来的时候,她还曾经看到过杜夫人的背影,可是出来后就再也没见到了。
老夫人便不再追问,只道:“你先回去罢。”
汾王妃便让身边紧跟着的臧嬷嬷送牡丹:“你送何夫人过去,人多,怕不小心扯了撞了那可不好。”
牡丹给汾王妃行礼道谢,却听不远处有人笑道:“戚夫人!”接着就见戚夫人和清华郡主婆媳二人一前一后地走来,俱都是黑着一张脸,一个不看一个,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二人之间怨气极大。听到有人喊,戚夫人抬眼看过来,一眼看到牡丹,就愣了一愣,目光落在牡丹的肚腹上,一时表情格外复杂。
牡丹见她盯着自己看,便大大方方地向她点了点头。一年多不见,戚夫人老了瘦了许多,看着日子也不是太好过。戚夫人见牡丹和自己打招呼,本来是又恨又讨厌,不想理睬的,可看到她身边的汾王妃等人,不由鬼使神差地也和牡丹点了点头。头刚点下,就听见身边的清华冷笑了一声。戚夫人不由火冒三丈,回头瞪了清华郡主一眼,也不和熟人打招呼,怒气冲冲地自往前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