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于程行止在场,顾盼并没有第一时间问于拙家的情况,她并不想让程行止知道这些事,便岔开话题,寒暄一句:“我听季总监说程少最近忙,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程少。”
她这话,还带了点试探的意思。
程行止听出来了,目光从她脸上掠过去,轻飘飘地看了一眼于拙,然后收回目光,温声对她说:“是基金会的项目,原本是寰宇集团的章总过来考察,他临时有事来不了,我便过来代他看看。”
基金会的项目?顾盼神色微动,已然猜到程行止来这儿大概率是要对这个地方进行捐助了,不然不会亲自跑一趟。
可就这些忘恩负义的人,怎么配得上别人的善心?
顾盼动了动唇,想劝程行止别变成第二个她爸,一腔好心反而招来祸事。
但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好半晌,她才恹恹地“嗯”了一声。
场面一时有些冷。
一旁的助理适时开口:“没想到在这儿能碰到顾小姐,太巧了。先前你说回老家,我还以为你是回海城。”
他有心想帮自家老板探探顾盼和于拙的关系,略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你老家是这儿吗?那这位是你弟弟?”
他这语气拿捏得很好,听起来像是寻常的闲聊,不像在探底。
“是很巧。”顾盼笑笑,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只说:“你们忙公事,我就不打扰了。回头见。”
她看向于拙,于拙会意,顺着她的意思说:“走吧。”
程行止看着她转身就走,没有半分迟疑,眸色不由暗了暗。
不过几日没见,她对自己态度就冷淡了这么多。
难不成真让助理说中,时间一长,她就对自己冷淡了。
这个念头才起,程行止顿时觉得不能接受,无法继续想象下去。
他忍不住追了上去,“顾盼。”
顾盼回头,笑容浅淡:“怎么了?”
程行止停下脚步,突然想明白她兴许只是有事不让自己知道,才借口离开,而不是因为想疏离他。
“没什么,想问你什么时候回绿城?”程行止说,“我等你一起回去。”
顾盼定定看着他,片刻后点头:“好。”
她和于拙离开这几栋教学楼后,就径直上车一起离开了村里回镇上。
路上,顾盼从于拙口中理清了他一家人的关系,也明白了为什么于拙一家都会认识她。
在她爸发迹后的那年,于拙他爸就跟着她爸跑工地了。因为跟得久,于拙他爸还去过她家里吃饭,只是刚好她都不在,没见到这位爸爸口中的老家发小于叔叔。
在她出国那年,于拙小学毕业,准备上初中,他爸觉得让家里老婆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太辛苦,加上这些年也攒了点钱,就决定回家去,不再跟着她爸跑工地。
走之前,顾盼她爸请于拙他爸到家里吃了顿饭,她才第一次见到那位于叔叔。
后来出国那天,于拙他爸得知,还特意赶到海城来送她。
在机场时,大家一起拍了几张合影。
于拙他爸把那几张合影洗出来,摆在家里客厅很显眼的地方。
于拙家里人看了几年顾盼的照片,自然对顾盼有印象深刻。
后来顾盼她爸回村出钱建教学楼,因于拙他爸有经验,所以买材料的事就很放心交给于拙他爸来负责,没有过问太多。
哪曾想到,于拙他爸会贪这点小钱。
虽然只见过两面,但在顾盼的印象中,于拙他爸是个很憨厚老实的人,实在看不出来会是那种贪图一点小钱。
“是我后妈的主意,我爸耳根子也软。”于拙说,“我爸在工地赚的钱多,我后妈捧着他,回家里干农活,挣不到什么钱,我后妈就没少甩脸色。之后要间教学楼,我后妈打着材料吃回扣的主意,我爸一开始不同意,吵了两回,最后还是同意了。”
这同意的后果就是,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了。
于拙神色有些黯然,叹了口气,接着说:“出了事以后,卖材料的那个人找到我后妈和另外几家人,都给了笔钱。拿钱办事,所以那事故就全成顾六伯的责任了。村里其他人并不知道这事故还有内情。”
他说话的时候没有分神看顾盼,只专注地看着前方,专心开车。
顾盼动了动唇,想问他一个小孩怎么会知道这么隐秘的事,还想问他有没有关于他后妈收了钱的证据,但话还没斟酌好,于拙已经转移了话题。
于拙说:“我妈死得早,家里穷,我爸就跟着你爸去跑工地了。跑了几年工地,攒到点钱,建了个房子,也娶了个老婆,就是我那后妈。我后妈进门的第二年,就生了我妹妹。就是你刚才看到的那个小女生,在读五年级。”
那个小姑娘确实很乖,顾盼夸了一句话:“你妹妹很懂事。”
“是。”于拙脸上带了点笑意,“她确实很懂事。”
但很快,于拙又收了笑,绷着一张脸说:“我爸死后第二年,我叔叔从牢里出来了,他以前犯了事,在牢里蹲了十年。出来后不到一年,我叔叔就跟我后妈结婚了,他俩生了个儿子,刚一岁多。”
顾盼点了点头,心里虽有意外,但并不吃惊。
农村里弟娶寡嫂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且越是贫穷落后的地方,越多这样的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