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2)

猪是浅粉色的,背上有几块黑色的花纹,像墨滴在水中晕开,倒不难看。朱烨养着不少宠物,家里有两只巴西龟,马场里有两匹马,英国公寓里还有一只牛头梗,可他实在不觉得猪这种动物有什么豢养的价值,尤其还是只香猪——这么小,连片像样的培根都切不出来好吗?

似乎预见了自己可悲的未来,momo不安地挣扎起来,朱烨喝多了手上没劲,被它挣得身子一歪,左手拄在床上,手指肚顿时一阵锐痛。

“咝——”朱烨吸气,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货已经洗劫过了他的洗手间,香皂啃得乱七八糟满地都是,浴液洒了一路,连剃须刀都给咬碎了,刀片断成好几截,有一截掉在床边上,正好割破了他的手指。

“混蛋!”朱烨火大地踹了它一脚,没踹上,momo已经学精了,知道这个主人喜怒无常,就地一滚滚到了地毯上,撒开小短腿往衣帽间跑去。朱烨生怕它再祸害自己的衣服,忍着头疼摇摇晃晃过去追,在它溜进门之前左手一把抓住了它的尾巴。

朱烨没来得及包扎伤口,手上的鲜血抹了猪一身。momo“嗷嗷嗷——”地尖叫起来,那动静跟杀猪也差不多。

就在朱烨纳闷它为什么叫得这么惨烈的时候,左手无名指根忽然一阵抽痛,接着便猛地散出一股阴冷的寒气,跟他之前在货舱里戴上指环的感觉如出一辙!

“咝——”朱烨倒吸一口凉气,也顾不上抓猪了,立刻松手,凝神往自己左手看去,只见被鲜血染透的无名指根上,出现了一道与青铜指环几乎一模一样的花纹!那花纹仿佛纹身一般深入他皮肤纹理当中,墨色斐然,纤毫毕现,一道道淡绿色的光华顺着那些缠枝纹样缓慢流动,跟通了电似的,动动手指,依稀能感觉到一丝丝冰冷的气息蹿过。

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朱烨扶着墙缓慢地站起身来,摇摇晃晃挪到浴室,把能打开的灯都打开了,睁大眼睛死死看着自己发光的手指。半天,他哆嗦了一下,像是忽然醒了,打开水龙头,将左手塞在下面冲了一会,搓干净血迹再看,发现那纹身不见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朱烨一颗心跳得像是要冲出嗓子一般,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的手指,眼看着殷红的血滴从指头尖渗出来,越积越大,然后在重力的作用下滑下手指,流到指根。果不其然,鲜血划过的那一道痕迹里,纹身又出现了,绿光流转,冷气逼人。

见鬼了!朱烨仰着脸靠在冰冷的墙面上,冒了一头的冷汗,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只有一次次催眠般告诉自己:我喝多了,这只是幻觉,没有指环,没有纹身,没有光……

半晌,他迅速扯掉了自己的衣服,将宽阔的按摩浴缸里放满滚烫的热水,扑通一声跳了进去。

今晚喝的实在是太多了……朱烨闭着眼睛躺在浴缸里,感受着水下喷头喷出的水柱按摩着自己紧绷的皮肤和发凉的脊背,默念着“我喝多了,都是幻觉”,让自己平静下来。

连轴转了好几天,他实在是太累了,身体已经紧绷到了极限,经过刚才那惊人的一幕,神经更是不负重荷。慢慢的,在水流温柔的抚慰下,他静静地睡了过去。

衣帽间一角,粉红色的宠物猪蜷缩在角落里格子里,原本漆黑的眼珠在黑暗中竟然爆发出冰绿色的光芒。它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咽喉,痛苦地抽搐着,四肢蜷缩紧又松开,连尾巴都绷成了一根直线,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嗬嗬……”声,完全不像是一头猪应该发出的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它终于安静了下来,静静躺了一会,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像是十分不习惯这样靠近地面的行走方式,不满地哼唧了一声,慢悠悠走出了格子。

路过穿衣镜的一瞬,它忽然愣住了,呆了三秒,倒带一般保持僵硬的姿势后退了几步,让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出现在镜子里,斜着眼睛仔细看了一会,翻了个白眼,似乎终于接受了“我是只猪”的现实,抖抖屁股,又抖抖耳朵,摇摇摆摆走出了衣帽间。

站在卧室床前,它吸了吸鼻子,像是捕捉某种特有的气味,然后将目标锁定了浴室的方向,叼起一片残破的剃须刀片,大摇大摆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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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绳命的大和谐

“啪!”

一滴冰凉的水珠掉在额头,朱烨猛的惊醒,发现自己还躺在水里,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应该恒温的按摩浴缸停止了工作,水已经变得冰凉。

浴缸坏了?朱烨想爬起来,一转头却目瞪口呆——他居然没在自家的浴缸里,而是躺在一个足球场大小的湖泊之中,湖泊四周是广阔的草地,再远处则是葱茏的树林,牛奶般的浓雾弥漫在天地之间,让周围的一切都像笼了一层薄纱,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在做梦吗?为什么感觉这么真实?朱烨掐了一把大腿,疼得一抽嘴角,登时更加迷惘——难道不是梦?那会是什么?幻觉?

还是做梦掐大腿其实也是会疼的?

水里太凉,依稀还漂着冰碴,朱烨躺了几秒钟就冻得嘴唇发紫,哆嗦着站了起来,蹚着水往岸上走去,就算是在梦里,被冻死可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

水里冷,岸上更冷,草地上浓雾弥漫,阴风阵阵,朱烨光着身子,没一会就被吹了个透心凉。忽然,一阵几不可查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朱烨悚然回头,瞪大眼睛看着身后牛奶般的浓雾,虽然什么都看不清楚,但直觉告诉他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靠近,一步一步,寒气逼人。

朱烨不安地后退,温热的脚心踩在带着寒气的草棵上,渐渐连身体里仅剩的温度也被一点点抽走了,愈来愈冷。一不留神,他踩到了一根突出地面的树根,身体失去平衡往地上摔去,猝不及防发出一声低呼:“啊!”

落地前的一瞬,一个迅捷无伦的白影猛然从浓雾中冲了出来,闪电般扑到他身后,接住了他的身体。

什么东西?朱烨感觉自己倒在了一个毛茸茸冷冰冰的物体上,活的。耸了耸肩,感觉身后那东西正在缓慢升起、挪动,接着,一只冰凉的爪子——不错是爪子,长毛的,带着尖指甲的——扶着他的肩膀将他撑了起来。

朱烨站稳了,僵着脖子不敢动,只斜着细长的丹凤眼看向身侧。只见一个巨大的白色的动物从他身后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那是一只巨大的……白狐?朱烨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自己看见的事物,论外形它确实跟白狐最为相似,鼻子比狼略长,耳朵略比豹略尖,一双眼睛斜向上挑起,眼睑之中藏着一对碧绿色的眸子,乍一看像千年寒冰一样冷彻心扉,细看时却像淬了火的宝石,隐隐有火焰跳动。

虽然形似白狐,它却比狐狸大了将近十倍,光这么站着都有朱烨肩膀高,身长更是超过三米,身后拖着条几乎与身体一样长的尾巴,蓬蓬松松如同华盖一般。它通身雪白,只额头有一绺暗红色的毛,仿佛雪地里的一篷火焰,醒目异常,树林里不时有微风吹过,毛发随风飘动,俊美不可方物。

不过朱烨可没心情欣赏它的美,作为一个普通人类,在没有任何武器的情况下面对一只如此巨大的猛兽,实在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白狐停在他面前,低着头,肩部微耸,碧绿色的眸子幽深地看着他,带着点好奇,仿佛大型猛兽注视到手的猎物,有点自豪感,又有点微妙的挑剔,似乎在考虑这个渺小的人类是不是有资格为自己果腹,或者……派上点别的用场。

朱烨是个极会察言观色的人,但这还是第一次从一只野兽的眼神中看出与人类相似的复杂的情绪——骄傲、无奈、研判、垂涎,甚至还有点羞涩……卧槽它一只狐狸羞涩个什么劲儿啊!

白狐仔仔细细将他的裸|体上下左右看了个遍,似乎对某些不可言说的方面十分满意,冰冷的绿眸渐渐露出一丝暖意来,后腿一弯,蹲坐在了他面前。

这是要谈判的节奏吗?朱烨抽了抽嘴角,与白狐四目相对,虽然一再告诉自己它只是狐狸,是野兽,跟自己根本不在进化链的同一等级,但又不得不承认,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强大的霸气远远超过自己,只要它愿意,分分钟都能将自己这个渺小的人类瞬间秒杀。

“呜——”白狐口中忽然发出一声温柔的长嗥,脖子弯下来,巨大的头颅靠近了他的身体,突出的鼻尖轻轻在他侧颊蹭了一下,绿眸微微有些扩散,眼睑也轻轻垂了下来。

这……是什么意思?朱烨被它蹭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咽了口唾沫,心底里浮上一个不好的猜测。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白狐的眼神越来越热烈,越来越暧昧,冰绿色的眸子简直都要融化成一滩春水了。

卧槽快跑!朱烨满脑子就这一个念头,直觉告诉他,如果仅仅是被吃掉的话那还是他的幸运,更可怕的事情恐怕还不是这个。

“?”看着朱烨步步后退意图逃走,白狐身体先是一僵,露出一丝被冒犯的怒意,却并没有直接发难,而是直起脖颈眯着眼睛看着他,目光中带着些玩味,又有些居高临下的怜悯,仿佛猫儿在俯视徒劳挣扎的老鼠。直到朱烨退到离它十来米远,才忽然仰头长嗥一声,猛地扑了过来。

“啊!”朱烨骇得大叫一声,不是他胆小,而是眼前的景象完全超出了作为一个人类所能想象的底线——白狐飞身而起,却并没有囫囵地扑过来,前爪离地的一瞬,它整个身体像是一篷烟火一般散开,白色的浓烟顺着它的四肢身体蓬勃而出,在空中织成一张巨大的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他袭来!

朱烨连逃跑都省了,还没来得及抬脚,就被白狐幻化出的白烟整个儿包裹起来,一个后背仰面摔倒。然而不等他摔在地,一股柔和的力道便托住了他的身体,轻轻地,将他平放在了草地上。

朱烨的身体整个裹在浓烟之中,被看不见的力量紧紧按在草地上,四肢张开,仿佛钉在十字架上罪犯,他想要叫,但一张嘴就被冰凉的气息占领了,一股带着青草和薄荷气味的白烟钻进了他的嘴里,像个奇怪的舌头一样翻搅着他的唇舌,与他缠绵相抵,纠缠咂吮。

与此同时,包裹着他的白烟忽然起了变化,它翻滚凝聚,渐渐幻化出一张男性的面孔,虽然并不清晰,但那深邃的双眼,高挺的鼻梁,方正的下颌,都与人类一般无二。

人像越来越具体,越来越形象,朱烨几乎能看到“他”眉宇之间的细节——“他”微微闭着眼,鼻尖擦着他的,削薄冰冷的嘴唇与他紧紧相接。曾经占据他口腔的白烟化成了舌头,灵活地勾着他的舌尖,舔吮他的嘴唇,像久违的恋人一般与他深吻,深情无限。

“唔唔……”朱烨心头大骇,剧烈地挣扎起来,却怎么也甩不开占领他口腔的物体。电光石火之间,他脑海中忽然想起外公小时候带他去莲雾山玩的情形。为了不被恶作剧的山灵捉弄,外公教过他一个简单的咒语,还告诉他可以击退法力略强的妖物。

“那牟勃陀……哒唵罗……”朱烨用尽全力甩开“他”的唇舌,急速念出儿时记忆中的咒语,用尽全力卡住对方烟雾缭绕的脖颈,大声道:“破!”

“嗷呜——”一声低沉的长嗥,本来压制着他的“男人”剧烈抖动起来,本已缓缓凝结的身体仿佛被看不见的飓风刮着,抑制不住地散去,很快就变成了一篷没有形状的白烟。

“唬——”白烟当中响起愤怒的嚎叫,那声音穿透力极强,像是某种凶残的野兽被重创时发出的暴怒的威胁。尾音尚未散去,白烟便再次凝聚起来,幻化成一个一脸戾气的暴怒的男人,碧绿色的双眸如地狱中掘出的翡翠,闪动着凶悍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