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 褚亭骨子里的赌性也并不比褚韶华少多少。
就是, 褚亭的全部身家也那啥……实在有限。当然,比褚韶华当然是多的多,却也没有褚韶华想像中那么多。不过,褚韶华转念一想, 褚亭年纪也不大, 家里父母一看就是不大中用的,他如今能有这几千身家怕也是不易的。当然,褚韶华后来才晓得,与洋人做买办还要有一笔保证金,如此算下来, 褚亭这样的年纪, 能有这些家业亦是不差的。
俩人便没急着提货,而是先把屯货的事商量好, 存放在哪里, 让谁出面帮着买。还有, 即是屯料子, 褚韶华还寻了一种厚实的呢料, 与褚亭道, “我是北方人,北方的冬天来得早,要是考虑北方市场褚亭这里倒是有能代为出面的人, 只是褚亭那些朋友也都是商界的人, 就怕嘴不严实。褚韶华道, “你家有没有可靠的亲戚?”
“你没听说过穷在闹市无人问,我家以前靠借济度日,姑姨娘舅都不大走动了。”
褚韶华看他一幅理所当然的嘴脸,心说,看你家这些亲戚!当然,褚韶华也说不着人,她也就王大力几位表兄是可靠的,姑姨娘舅更是指望不上。褚韶华道,“那我来找人吧。”
褚韶华找的是潘玉,想让潘玉出面儿,帮着买些料子。潘玉倒没二话,就是有些不明白,问褚韶华,“买东西如何还要我出面?”
褚韶华悄悄把这缘故与潘玉讲了,潘玉大商家出身,虽家里未经营洋行买卖,可这里头的事,褚韶华一说,潘玉就能明白。潘玉笑,“我说呢,原是如此。成,我来出面给你们买。你们也只管放心,我绝不讲出去。”
褚韶华笑,“就都拜托阿玉姐了。”
如此,俩人先带着潘玉把要屯的料子买了来,中午便是那叫路易斯的洋人请的客。路易斯也只是个小洋行,初来中国做生意,中国话都不会讲,好在不论褚韶华、褚亭,还是潘玉,英文都不错,大家便用英文交流。
不过,最后还是潘玉买的单,路易斯提议的这家西餐厅就是潘玉经营的,看路易斯那模样,简直是对潘玉亲热的不得了。待大家与路易斯告辞后,褚韶华道,“我就单受不了洋人这种夸张劲儿,傲慢时傲慢的要死,亲热起来好像跟你多大交情似的。”
潘玉笑,“这一点其实各国都差不多,只是他们语气面部表情格外的夸张,我们的民族偏含蓄内敛。”
褚韶华想了想,笑,“是这个理。”
褚亭早听出褚韶华和潘玉不是寻常交情,想他们女人应是有自己的话要说,褚亭便道,“两位小姐说体己话,我也就不在这儿碍眼了。”
潘玉笑,“我与韶华许久未见,倒是冷落了褚先生。”
褚韶华道,“他是还有事要办。”同褚亭道,“你去吧,晚上我过去,咱们再商量。”
褚亭便辞了潘玉,往先施公司去了,路易斯那里的存货也没多少了,褚亭打算说服先施公司的采购经理,把剩下的存货都买干净。
待褚亭走后,潘玉请褚韶华去家里说话。褚韶华在车上才说,“就这么把阿玉姐你请了来,我心里就记挂着小宝儿,芳姐儿念书了在学校无妨,小宝儿可得有个妥当人看着。”
潘玉笑道,“你就放心吧,我姑妈回上海了,就住我大伯家,我大伯母跟姑妈,都是喜欢孩子的,我把小宝儿送去给她们看着了。正好咱们顺道把小宝儿接回去。”
潘玉又问,“我还不知道你换工作的事,现在就做洋行了?”
“嗯。以前只听人说起过洋行,具体什么样,我也打听了打听。底薪比在百货公司高,这倒不要紧,其实我在百货公司继续做,也能往上走,主要是买办是拿佣金的,干得好则拿得多,我倒喜欢这样。”
“那怎么褚先生与路易斯介绍说你是他的助理呢?”
“我是受雇于褚先生,并不是受雇于路易斯的洋行。这也是我同褚先生要求的,我与褚先生倒还能合得来,路易斯这人我还没结识过,不知他底细。我依着助理的名义,以后行事自在些。”褚韶华道。
潘玉此方放了心。
褚韶华道,“阿玉姐你的餐馆生意极好,这我是知道的,以前我上海,有时中午出来,都是满满的人。小东家现在如何?”
“我说他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好容易这几年公司的生意也稳定了,他又折腾着与人开锅炉厂去了。如此的锅炉都是洋人那里进口的,咱们国没有公司能生产锅炉,他想试一试。”
“这是好事呀,以前看报纸,就有人呼吁实业救国,现在也有许多人这样说。”褚韶华感慨,“不说锅炉那样的大东西,就是我们现在做的这呢料,要是咱们有自己国产的呢料,谁还去进外国货。”
潘玉道,“何尝不是如此。”
褚韶华同潘玉一道接了小宝儿回家,又问起邵老爷邵太太来沪的时间,潘玉道,“原说立冬前过来,家里又有表弟娶亲的喜事,公婆就想着参加过表弟的喜事再过来,可那会儿已经快腊月了。阿初不放心,说还是让他们在老家过年。我想着,待过了年,天气暖和了,他有没有空不要紧,我去接公婆过来是一样的。”
褚韶华一想便知,“是不是段浩段少爷要成亲了?”
“是。”潘玉道,“别叫什么少爷不少爷的了,叫他名字就成了。”
“以前在老家叫惯了。”褚韶华连忙打听,“对了,阿玉姐,你们什么时候再往老家捎东西,能不能告诉我一声。以前我同段老板也是认识的,说来,我开裁缝铺的时候,可没少做他家的生意。他大喜的日子,我既知道,就有我的一份心意。”
潘玉笑,“你什么时候备好,只管送过来。”
褚韶华连忙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