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为这些年,燕声也的确像个姐姐一样照顾她。
安澄叹口气:“大声姐,我今天是以检控官的身份来的,所以我跟你之间也要谈到交易。你的case我研究过了,我相信你的初衷是善意。虽然违反了《移民法》,可是你的确不知道那些孩子后来的命运。”
汤燕声淡淡笑了笑:“法律面前,我犯了罪就是犯了罪。不管初衷是否善意,我都应该受到惩罚。更何况……那些孩子后来遭受的,我自己也难辞其咎,我愿用我的余生在狱中忏悔。”
安澄却摇头:“其实你还有法子自救。你说了你当初偷运孩子的合伙人就是皇甫华章。只要你肯供出他来,只要能作证到岸之后是他将孩子送进燕舞坊,那你的罪责就会大大降低。”
汤燕声便笑了:“澄澄,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不知道的事,我就不能为了自救而作证。至于皇甫,我直到现在依旧相信,他偷运孩子的初衷,跟我是相同的。”
“是我们两个在战火之中眼睁睁看见过那些可怜的孩子,不是你们,所以你们可能无法理解我们的感受。况且,你们现在该知道了皇甫幼年的经历……那些孩子是真的触发了他的同情,让他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孤单无助的那些经历,所以他是真的在救他们,他不会害他们。”
汤燕声深吸口气:“况且燕舞坊是什么地方,你们别忘了。那曾是他父亲和母亲最后相守的地方……他不会将那里用作那个用途的。”
汤燕声坦然微笑:“所以我不会为了自救而供出皇甫来的。再说,澄澄,我从未想过要自救。因为我的错而伤害了那些孩子,我情愿赎罪。”
安澄有点急:“大姐!”
汤燕声便起身:“对不起安检控官,能说的、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我不能做的事,即便是你来,我也不能答应。我先回去了,谢谢你来看我。”
翌日,汤燕卿果然正式邀请皇甫华章到警局来聊聊。
时年也来了,却是提前一步进了关椋的电脑室,请关椋再将当年皇甫惜安的相关资料调出来看。
关椋有点纳闷儿:“现在我们手里已经有了这么多证据和证人,都指向了皇甫华章。你还不放心什么?”
时年却摇头:“我想起他母亲。曾经也可能是无罪,却被警方冤枉,倘若咱们这次稍不小心,可能就会重蹈当年的覆辙,从而更加激怒他。那就糟了。”
关椋也同意,“小衣对皇甫华章最初起了疑心的原因,就是她当时看见皇甫华章对着她的一身警服露出轻蔑的神色。皇甫华章极有可能是因为他母亲的死,对警方怀恨在心。所以我也担心他不会甘心栽到警方手里。即便我们现在已经掌握了大量的人证,可是想要让他认罪还是很难。”
时年点头:“以他现在所拥有的影响力,他一旦被激怒,会拼个鱼死网破。”
又细细研究了皇甫惜安的卷宗,时年忽地将卷宗合上,轻轻闭上眼睛。
“我知道他为什么恨汤家了。”
关椋赶紧凑过来:“为什么?”
时年摇头:“不在卷宗里,是在汤家的背景里。虽然卷宗里记录的皇甫惜安的案子从侦查到庭审都没有汤家人的影子,但是你别忘了汤明翔是警政厅长,是本州警察系统的头儿;而汤老爷子又曾是首席大法官,当年所有的定罪量刑,他即便不会亲自参与,可是也一定是有所了解的。”
时年垂下头去:“当年刚来m国,还没有能力替母亲伸冤的皇甫华章,也许曾经将希望寄托在了警察系统的最高领导人,以及首席大法官身上。他会希望他们能发现手下人办错了事,他们以他们的地位站出来改正这个错误。可是最终,他失望了……”
时年将自己想象成是当年的皇甫华章,面对这个看似五彩繁华的陌生国度,感受到的却是无边无垠的绝望。
更何况,汤家与佛德家还有姻亲关联,就算已经是百年之前的跨国联姻,可是好歹还是亲戚啊。倘若他们肯对他母亲的案子多看一眼,多过问一句,那么他母亲的悲剧可能就不会发生。
他们是警察,他们是法官,他们是号称华人第一家族的家庭,他们是代表着正义的律政家族啊!他们怎么可以任由这样一桩不公平的案件发生,怎么可以这么眼睁睁看着他无辜的母亲含冤而死……
可是最后,留给他的只有失望,只有无能为力。
母亲曾经是他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信仰,可是这个号称维护公平和正义的律法系统,却不能保护他可怜的母亲,反倒让她含恨而死。
时年抬眼看了一眼关椋:“这会造成他的信仰坍塌,会让他对这个世上所有号称代表公正的秩序全都产生了动摇,对执法人员也产生了怀疑和愤恨。”
关椋也跌坐在椅子上:“是啊,尤其汤家就是律法和公正的代表,又是亲戚却没帮上任何忙,他不恨汤家的话,还能恨谁?”
时年起身,“我去看看他们两个。”
走进观察室,贾天子、汤燕衣和高城早就挤在大玻璃前观察着汤燕卿和皇甫华章的交锋。
“他们说什么了?”时年问汤燕衣。
“什么也没说,相面呢。”汤燕衣眼睛都不眨,紧紧盯着皇甫华章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