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林使个眼色,陆远志率大队锦衣官校从四面八方围了过去,咋咋呼呼的道:“让让,都让让,锦衣亲军查案,谁是里长?”
百姓们正和王象乾理论,见大批锦衣官校过来,原本激动的情绪就渐渐平复,吵得最厉害的几个青皮后生也知趣的闭上了嘴巴。
一名中年人本来正和王象乾说着话,陆远志还没开口他就迎上来,点头哈腰的道:“小的就是,小的叫周裕德,就是周家庄一带的里长,咳咳,周老憨家的这起案子,还要劳动你们锦衣亲军的大驾,真是、真是、唉……”
周裕德留着山羊胡子,穿着件团花缎子棉袄,头戴瓦楞帽,一身富家员外的打扮,极会自来熟的和陆远志寒暄,又瞧了瞧他身后秦林所乘的那部马车。
秦林并没有急着出来,而是从背光的车窗打量着外面,观察着在场各人的言语动作。
“放开我呀,真是的,讨厌!”阿沙想出去看看受害者是不是周老憨和狗蛋,却被秦林揪住脑后的衣领,不管她怎么挣扎,秦林就是不放手。
恨恨的瞪了秦林一眼,阿沙愤愤不平:要不是顾忌这件藕荷色的衣服是青黛姐姐送给人家的,怕被这坏蛋扯破了,他才拉不住我呢!
忽然秦林嘴角往上一翘,露出了讥嘲的冷笑,然后他放开了阿沙,一言不发的钻出马车。
阿沙一边整理着被秦林扯乱的衣服,一边牵着大黄走出去,嘟着小嘴抱怨:“讨厌啦,差点把人家衣服都撕破了……”
陆远志、牛大力和戚金等人全都面红耳赤,一位明眸皓齿玉雪可爱的小女孩从秦林马车里出来,还说衣服差点被他撕破了,咱们秦长官可真是——禽、兽!
里长周裕德只和锦衣卫这边的人说话,王象乾就被他扔在原处,完全晾了起来,弄得这位知州大老爷好生尴尬。
王象乾看见秦林又是带着狗,又是和年幼的美貌丫环同行,不禁在心头狠狠把他鄙视了一番,可看看自己这边势单力孤,乡民们全都对自己怒目而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迎上去拱拱手:“敢问这位长官可是北镇抚司秦将军?本官王象乾,忝为本地的父母官,不能教化安民,以致有命案发生,实在是惭愧无地。”
北镇抚司秦将军?百姓们听得这句,立刻面露喜色,不过也有些疑惑:周老憨口中的秦将军,精明强干、神目如电,似乎不应该是这幅纨绔恶少的样子啊!
秦林冷着脸,眼睛望着天,不阴不阳的道:“王父母做的好官啊,真正是爱民如子,昨天本官到蓟州还想登门拜访的,就听说王父母不在衙门里头,催督钱粮去了,啧啧,了不起,真是国朝的一员能吏!”
这番话夹枪带棒,说得王象乾面皮绯红,陆远志、牛大力几个亲信也摆足了一朝得势的狗腿子嘴脸,冲着王象乾嘿嘿直乐。
的确地方官和锦衣卫不是一个系统,正途文官也瞧不起这些武夫,但秦林这个正三品指挥使因公过境,从五品知州王象乾就算做做面子功夫,好歹也迎来送往一下吧?偏不!
现在风水轮流转,王象乾治下出了人命官司,秦林能给他好脸色看?做梦!
王象乾闹了个大红脸,逼着没办法只好硬顶:“秦将军执掌北司,查访大歼恶逆,本官治下的人命官司,好像还轮不到秦将军来管吧?”
秦林摸着鼻子尚在沉吟,周裕德使个眼色,百姓们老老少少就跪了一大片,呼天抢地的喊冤:“求将军主持公道,老憨爷孙明明就是被州里逼死的,可怜啊!”
“秦将军明镜高悬!我们百姓是最怕官府的,平时连个衙役都不敢得罪,要不是老憨爷孙两个死得实在太冤枉,怎么敢和本州大老爷吵嘴?”
“老憨从京师找了孙儿回来,常和人说起将军的恩德,还在家里替您立了长生禄位呢。现在他爷孙死得凄惨,也只好求您主持公道啦!”
真是周老憨爷孙俩!饶是秦林喜怒不形于色,眼角也剧烈的跳了两下,牵着大黄狗的阿沙更是小嘴一扁,几乎哭了起来,而陆远志、牛大力和一众亲兵校尉,尽皆神色黯然。
秦林深吸一口气,勉力定了定心神,望着王象乾冷笑两声,用力将飞鱼服的袖袍一挥:“王父母请了!周狗蛋曾被白莲邪教拐走,试图强行阉割,此事乃我北镇抚司所办的逆案;如今周家爷孙突然遇害,疑与白莲邪教有关,本官职责所在,不能不管!”
说罢,秦林对王象乾不理不睬,请周裕德带路,大步流星的走向案发地点。
百姓们全都松了口气,跟在后面议论纷纷:“哼,昏官这次一定会被革职查办的!前天还听周老憨说,秦将军连总督、侍郎都能斗垮,咱们这位王父母啊,悬了!”
“唉,咱们小老百姓,只是为了周老憨能得个公道,平时谁不想活了,敢去惹本州的大老爷?照说王父母口碑还过得去,只是忒也不敬鬼神,还捣毁佛像、强征钱粮,这次就是佛爷降罚,叫他开罪秦将军,自己丢官、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