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红曰东升,灿烂的朝霞映照着千年蒲坂古城,西望白云直上,黄河自天际而来,逝水向东浪奔浪涌,蒲津渡浮桥浮沉难测,鹳雀楼仅存的台基作为这幅宏伟画卷的点缀,平添了几分苍凉。
蒲坂城西临河高踞的宅院里有处小阁楼,凭栏而望正可将这关中丽色尽收眼底,清凉的晨风从黄河上吹来,叫人舒服得遍体通透,直欲驾云鹤而上青天。
秦林就在这处阁楼用早餐,八仙桌上整套的钧瓷盘儿碟儿摆得错落有致,平遥牛肉、沁州黄小米糕、羊肉蒸饺、孝义火烧、蜜汁山药、芙蓉百合粥,全是山西名产,数目不多,却格外精致可口,是拮芳和采萍下厨调治的——可怜两位大同府身价千金的红倌人,在秦林这里只好充作厨娘。
美食美景,秦林在此地步,也只能感叹三晋豪门实在会享受,不过他的心思却没怎么放在这上头,手摸着下巴,笑盈盈的瞅着桌子对面。
张紫萱纤纤玉手不着蔻丹,自然的白皙莹润柔若无骨,执着双精巧的牙箸,夹起一片蜜汁山药,吹弹可破的鹅蛋脸稍稍侧过,山药便送入口中轻轻咀嚼,唯有紫色的玫瑰花蜜汁在朱唇上薄薄的沾了一层,恰好让广寒仙子般的美人儿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越发娇艳可喜。
这位相府千金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美到了极处,此时此刻见她风姿绰约的大家闺秀模样,怎敢相信昨夜浴桶中水花四溅,美人儿勉力承受时也曾颤颤娇啼?
秦林瞧得心旌摇动,心头那份得意是不消提了,笑容比平时越发的坏。
张紫萱微有所觉,低头避开他那富有侵略姓的目光,固耐这厮脸皮就是厚,眼神儿干脆顺着她薄薄春衫的缝隙,从精致的锁骨开始往下溜……相府千金的俏脸就被朝霞染上了一层嫣红,轻嗔薄怒道:“哼,就知道欺负小妹!你这只大马猴呀,迟早把白姐姐请回来,才能降服得住呢!”
秦林只好厚着脸皮嘿嘿干笑,心头实在有点发虚,身上那些淤青和指甲印痕,瞒得过别人,可瞒不住玲珑剔透的张紫萱。唉,白姐姐你干嘛那么粗暴啊,就算做午夜牛郎也是有人权的!
张紫萱嘴角微翘,察言观色确定秦林和白霜华真有那么点什么之后,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慧黠,她可不是拈酸吃醋或者故作大方,而是另有深意……或者心间还有那么一点点微酸吧。
秦林倒是真有点尴尬,毕竟心理上是现代人,被老婆发现偷腥时,怎么也有些不好意思的。
看看秦林左顾右盼装无辜的模样,张紫萱反而被逗得笑起来,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平常事尔,当年父亲的相府之中,不也有阿古丽、布丽雅等众多侍妾吗?
咳咳,张紫萱轻咳两声,朝不远处巡视的额朝尼玛等人努努嘴,顾左右而言他:“这几位倒是勤勉得紧,轮班替咱们看家护院,秦兄准备怎么办?将威德法王白教一系连根拔起,烧了大雪山扎论金顶寺,那才解气呢!”
说到正事,秦林精神头就是一振,似笑非笑的看着张紫萱,她明明猜到自己的盘算,还在这里装模做样,真是越来越腹黑了!
“威德法王固然可恶,然而我又何必便宜了索南嘉措?”秦林伸手刮了刮张紫萱的鼻梁,笑道:“不要装傻,给索南嘉措的信,已经在路上了吧?”
张紫萱调皮的点点头,又站起来凭栏看了看蒲津渡那边,老老实实的道:“刚过黄河浮桥。”
腹黑男与腹黑女相顾一笑,这两位真是天生绝配。
威德法王固然可恶,但一刀宰了他,再把扎论金顶寺烧成白地,除了出气又有什么意思?只不过叫黄教索南嘉措平白捡个大便宜!这可就不为秦林所取了。
留下威德法王,与索南嘉措相抗衡,秦林借土默特部驻牧青海湖的兵威,居中平衡黄白两教,便可轻而易举的控制青藏局势,这就比除掉威德法王留黄教一家独大,要来得高明百倍!
索南嘉措乃黄教第三代教主,同为雪域一代人杰,万历六年时受江陵党大臣甘肃巡抚侯东莱招抚入贡,他给张居正写信剖白诚意,又赠送金观音像、雪域天珠、氆氇、金刚结等等重礼,使出这般卑辞厚币的手段,张居正出于羁縻控制的考虑,欣然接受礼物,准许他通贡。
等张居正一死,这位老朋友立马没了音讯,秦林、张紫萱当然有自知之明,这时候再去和他搭线,那是肯定要碰一鼻子灰的,所以也没去自讨没趣。
现在可不同了,威德法王杵在这里,张紫萱轻飘飘一封信寄到雪域高原,看那位索南嘉措着急不着急?
张紫萱嫣然一笑:“此是驱虎吞狼之计,秦兄贬谪琼州,没空去找白教的晦气,一干喇嘛却自己撞到蒲州,真可谓自投罗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