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彩鹃心里有万分的不如意,但是得了陈嬷嬷与母亲教导的她,面上也不敢露出丝毫来,只是掩面回房了。众人都以为她是害羞了,都没往心里去。
偏这时沈湘对着陈嬷嬷说:“彩鹃姐姐好歹服侍了我这些年,她要走了,我也很舍不得。除去她的私房,你去挑几样寓意好的金银首饰并绸缎布料,再取五十两银子给她,也算是我的一番心意。”
陈嬷嬷听了,果真去取了东西来,她原想着直接给彩鹃送过去。又一想姑娘如今行事不比从前软和,便又将东西捧了去给沈湘过目。
沈湘见陈嬷嬷给备下了一对如意纹的金镯、一对如意纹的金簪并一对耳坠,另外还有大红、海棠红的织锦缎各一匹。
“太薄了些。”看到这东西后,沈湘摇头说道。她又从自己的妆奁中挑出来一对赤金穿花戏珠步摇、一对喜鹊登梅金簪并一对白银缠丝双扣镯、一对赤金镶珍珠的戒指添上,又添了两匹时兴布料。然后指着条几上的那对粉彩联珠瓶说:“她素来喜欢那花瓶上的桃子花样,把那对花瓶也给了她罢。”
陈嬷嬷犹豫着说:“姑娘,这些会不会太多了啊?以往也没这样的例啊,开了这个头,以后再有丫头出阁可怎生是好?”
沈湘说:“不多,自幼便陪在我身边的就只有彩鹃一个,她在我身边整整十年了,比母亲陪我的时间都长。若是有人聒噪,只管让她们来找我。”
听了这话,陈嬷嬷便只好答应着去了。
彩鹃原本心里很是有些委屈不忿的,她一心为了姑娘着想,没想到姑娘竟然要让她出去。只是后来老子娘和陈妈妈轮番开导了她一轮,她也是知道自己错了,只是拉不下脸来。
待见到陈嬷嬷带着小丫头捧来那么些东西给她,这会子,里子面子的姑娘算是给全了。彩鹃当下再忍不住,跑到沈湘跟前谢恩,主仆两人抱头痛哭了一番。这件事,就这样翻过去了。
第二天风和日丽的,一早沈湉就派人将听雨阁收拾了出来。先是打扫干净了,放下竹帘子,又点了艾草熏了好几遍。这水边倒是足够凉爽了,就是蚊虫多了些,小丫头又在里外放了好几个熏蚊子的香炉。又有茶水房的过来点了炉子烧开水,预备一会子泡茶用。
因顾忌着方心素尚在孝期,便没有安排戏酒。几个姑娘们自然是坐在一处,其余的与轻柳交好的飞絮、微雨等人也都来了,韩氏知道今日她们要摆席为轻柳践行,便大方的让她们去了:“你们姐妹们素日里交好,凑成块一起说说话也是好的。我心里也是想去的,只是怕我去了,你们又论比起规矩来,反而闹得你们不自在。你们便都去罢,替我多敬轻柳几杯酒,也是我的心意了。”
于是,月华院里的丫鬟变一下子少了大半。恰好今日沈家族人里有个老太太过寿,其实平日里交情平平。但那人是韩氏的长辈,又派人来请了好几次,韩氏推脱不过,只得去了。好在因是家宴,她带着齐嬷嬷和几个小丫头去便足够了。
荷花池里的荷花正好是盛开的时节,粉色的荷花和碧色的荷叶远远看着清亮无比。姑娘与大丫鬟们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除了轻柳,彩鹃今日也是众人打趣的对象。轻柳还只是回家,她却是连亲事都定好了,因此众人更加饶不了她。虽只饮了些果子酒,但架不住被灌得狠了,两颊通红。
虽然与宫里来的那拨人虽然不太对付,但是这样的场合自然是不好撇下她们的。莫姑姑见来的都是些年轻姑娘,张嬷嬷几人都没露面,便也推脱了没来。轻柳派人送了一桌席面过去,便也请了锦英与绣罗过来入席。
少不得还要捡几样新鲜果品给韩氏几人送过去,方心素不愿意看锦英那张脸,故意指派她去前院给方心简送东西。
锦英送完东西往回走,心里犹自不平:这个乐安县主真是越来越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整天让自己跑腿,自己在慈宁宫时也没被这样支使过。这些活明明派一个小丫头就行了,真真是目中无人。
快走到桐花门时,前边传来一阵喧哗声。她心里好奇:谁这么没规矩呢?快走几步过去后,发现是三四名打扮华丽的贵女并一帮子侍从正在和府里的一些婆子拜扯。
锦英定睛一看,为首的那个不是乐珍公主吗?在慈宁宫时,锦英便听说乐珍公主与乐安县主不太对付。
今日,乐珍公主这样气势汹汹的过来,难不成是来找乐安县主麻烦的?
第二十二章 责问
想到自己近日来所有的冷遇,锦英心想:但凭她乐安县主在得宠,难不成在太后心里还能越过乐珍公主这个亲孙女不成?乐珍公主向来也是颇受太后和皇上宠爱的,再说她还有一个备受皇宠的母亲魏淑妃和皇子兄长。
锦英在心里思量了一番之后,走上前去:“奴婢给乐珍公主请安,公主千岁万安!”
乐珍公主已经几次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原以为这府里的下人听到公主驾到一定能够会立马开门迎客的。
谁承想这些下人们却压根不信她的话,只说道:“从来没有遇到过不摆仪架便上门的贵人,何况便真是公主亲临,我们这些做奴婢也要禀告了主子后,主子们才好出来迎驾。”愣是不让她们进去。
乐珍生怕动静闹大了,惊动了侯夫人。韩氏的二哥娶得可是她的亲姑姑父皇的嫡亲胞妹静华长公主。要是让韩氏知晓了,她出来拦上一拦,自己便不好再找乐安的麻烦了。
带来的这些下人一点也不中用,纠缠了半天了也没能进去二门。
乐珍正在着恼呢,突然听到有人给自己请安,回头一看,眼前给自己请安的丫头看着有些眼熟。于是便问:“你也是这府里的丫鬟?如何认得本宫?”
锦英恭谨回道:“禀公主,奴婢原先是慈宁宫里伺候太后娘娘的,前些天被指派给了乐安县主。”
“怪不得看你有些眼熟呢,原来以前是皇祖母身边的。”乐珍一听锦英是慈宁宫的,便换了一种口气:“既然皇祖母把你派给了乐安,你怎么不在身边伺候着,反而跑到外院来了呢?”
锦英回道:“奴婢是奉乐安县主的话,去前院给方少爷送东西去了。”
锦英的语气里带了十足的怨气,乐珍当然是听出来了,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继续火上浇油:“啧啧,瞧瞧,咱们的乐安县主多大的排场啊,慈宁宫里出来的大宫女,便是我们姐妹也要好生相待的,到了她这里竟然成了跑腿的小丫头了。”
边上一个贵女附和道:“就是,也不知道她眼里还有没有咱们太后娘娘,公主,乐安县主这样大不敬,咱们可不能干看着啊。”
“就是,公主可得为皇室颜面着想啊。”
正愁找不到借口的乐珍也冷笑着说:“我是太后的亲孙女,怎能容忍一个外人这样下她的面子?走,咱们去见见这个乐安县主去,我倒想问问,她眼里还有没有皇祖母。”
说完便又要往里闯,守门的打头是内院仅次于齐嬷嬷的于嬷嬷,她还要拦,却被锦英给推开了:“嬷嬷可看清楚,您眼前这位,可是堂堂的乐珍公主。莫说是你,便是夫人来了,你看她敢不敢拦当朝公主?”
于嬷嬷一愣神的功夫,便被乐珍公主带来的随从推开了,紧接着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进到了垂花门里。
于嬷嬷眼看大势无望,连忙带着婆子们走小路去园子里给姑娘们通风去了。刚才已经有小厮去给夫人报信了,希望夫人早些回来才好。
乐珍带着人一边往里走,一边问:“乐安那丫头在干什么呢?”
锦英回道:“县主身边的大丫鬟赎身了,县主在后面园子里摆了酒席给这位丫鬟践行呢。”
“酒席?哼,我记得那丫头身上还带着孝吧,竟然在孝中饮酒,真是不忠不孝!”
听了这话,乐珍心里更加得意:好你个乐安,待我抓你个现行,看你怎么狡辩?孝中饮酒,便是皇祖母知道了也会不喜欢罢?
她带着随从们跟随锦英气势汹汹的来到听雨阁,刚要大声质问,眼前的场景却让她生生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说好的宴席呢?说好的饮酒作乐呢?
只见听音搁前面的回廊里摆了一张大书案,上面铺了一张足有六尺来长的绢纸,上面密密的画满了园中景色。包括方心素在内的沈府所有姑娘们每人执一笔,正在专心致志的画画呢,便是旁边伺候的丫鬟们也都围在画案旁静静地观看,似是对乐珍的到来丝毫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