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最后几个字那‘狗郎’仿佛真的快要直接过来动手捏碎瑟瑟发抖的泥娃娃了,内心觉察出他的情绪上有点异常的晋锁阳见状皱了皱眉,却不明白泥娃娃在旁边悄悄说上一句那把叫做一把青的绿笛子难看,又是哪里忽然刺激到他了。
而见这火星子直冒的危险情况眼看着就快要不好收场了,在一旁看着这两个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就差没直接动起手起来的老巨人周顶天却是略显无奈地长长叹了口气,又在头疼地抚了抚自己下下巴上的冰花胡须才缓缓开口道,
【哎……两位……都听我一句……休要争吵……休要争吵……我巨人村……如今遭遇大难……你们两位愿意来帮忙……我们都是诚心欢迎……至于谁善……谁恶……我们巨人一族虽然向来愚钝,却也有……自己具体衡量人心的标准……不如这两日您二位就先一起……住在周平周丁家……待老病和补天的事解决再离开……这样可以吗?】
老巨人周顶天这话算是缓和了晋锁阳和那‘狗郎’之间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面无表情的晋锁阳没急着表态,那抱着手‘狗郎’却是在沉默了一下之后,才翻脸比翻书还快般又表现出一副好好青年般的模样微笑着点点头道,
“当然,那就照您说的办就好,狗郎一切随意,多谢。”
这话说着,那性格又仿佛特别讨喜有礼貌的‘狗郎’便抱着手,和先前一直跟他显得关系不错的巨人周丁一起径直往村外边去了。
搞得一脸莫名其妙的晋锁阳和泥娃娃皱着眉目送着这人晃晃悠悠地抬脚离开,竟半天也没搞懂他从刚刚开始到现在到底想干什么,而直到村口的大伙在周顶天的示意下暂时散了,巨人周平才一脸无奈地冲他们解释道,
【不,不好意思啊,姓师……狗郎……其实平时……待人挺好的,他脑子非常聪明……总能想出不少……厉害的主意……所以村子里的大家都喜欢他……可,可我也不知道他今天究竟怎么了……可能是因为一直找不到……他要找的人……他心里有点着急……还有泥娃娃……刚刚说了他笛子的事吧……】
“他来巨人村是来找人的?可那把笛子又是怎么回事?”
【他也没说……他具体要找谁,就这两天……一直在‘黑水’和窟窿旁来回……找,像是怕自己千里迢迢赶来找的人……已经掉在河水里面……彻底死了的样子……回来后也总是……不太开心……一直不太想……开口说话……至于那把叫一把青的笛子……似乎听他说是……他父亲母亲留给他的吧……】
“……一把青?他父母?”
听周平这么说,不自觉皱了皱眉的晋锁阳也和当下露出心虚表情的泥娃娃对视了一眼,而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无意中又干了要被自家姓师批评的事了,对了对手指的泥娃娃只惭愧地小声道,
【对,对不起嘛,姓师……我,我又不知道……大不了他先和你道歉,我在和他道歉……】
泥娃娃这认错态度倒是还算可以,面无表情的晋锁阳闻言也没吭声,只暗自琢磨着晚些时候等那‘狗郎’回来了之后或许可以问问他究竟是想要找谁。
可就在他趁着这个功夫,准备让巨人周平带着他先把青牛找个合适的牛圈安置一下时,碰巧路过村里一户人家的高围栏巨型牛圈时,他却忽然听到了一阵仿佛难以置信,又有点像大白天见了鬼的惊呼和惨叫声。
而当下面容一怔又皱着眉朝上面高的吓人的牛圈看去,下一秒,怎么也不会想到时隔多日,会和对方以这种形式再见面的晋锁阳就这么对上了浑身上下狼狈邋遢,正常的人脑袋上竟然多出一对牛耳朵的陈家祥目瞪口呆地扒在脏臭的牛圈上大声怪叫起来道,
“不,不可能!!我不相信!晋……晋锁阳!!你……你不是死了吗!!你不是掉到河里去淹死了吗!!!”
第177章 周
正月初六的下午太阳照的人浑身上下暖洋洋, 巨人村对面山上被山下的人传说有小个子山精和发光的巨车掉下来的阴森后山里。
一身单薄素净的青黑色冬衣的秦艽倒是正面无表情地捏着只边缘冒着火星送的烟, 并独自站在半突出来的山崖上盯着远处的暖黄色的落日看。
他这段时间稍微长了点的发丝中间夹杂着点零星的灰,瘦削阴郁的面颊却冷而白。
而伴随着此刻背对着身后野林子的他将烟拿着手里一边欣赏落日一边轻轻抖落烟灰的动作, 他手腕上那只在除夕那夜被某人亲手带上的龙回头也在隐隐约约地发出漂亮的光。
视线所及, 那金黄色落日的下方隐约有一圈红色的, 模模糊糊的边缘线。
而那则是这个特殊世界里独有的红色月亮即将出没,并一点点升上众人头顶照亮黑夜的标志, 也是属于这大山深处最危险最神秘时刻来临的标志。
传说, 每晚只要到了这个时间尤为特殊的时刻,大山里面平时压根见不到的那些吃人小山精就会悄悄出没, 它们被称为小人县的玻璃人, 十分地排斥和讨厌外界的活人, 还相当地嗜吃人肉。
但在更古老的,只被记载在少量野史中的志怪传说故事中,它们与常人不同之处在于,小人们乍一看与常人的身体其实会在黑夜中一闪一闪, 透出像湖水玻璃一样的光, 而这条山路就是它们每一晚都要从湖水里洗干净身体后要走过的必经之路。
这个时候只要看准时机躲在林子里, 再念着特殊的咒语朝他们扔出一大把混合着其他生了蛀虫的杂谷子的生米。
那些浑身上下闪闪发光,身体也陷在一轮红色光圈中的‘小人县居民’就会在这条回家去的山路被迫停下,再弯下腰开始不得已帮凡人捡米粒,并认真挑拣出真正的大米了。
而遇到这种的情况,你再赶紧用山精的语言去小声地悄悄询问这些小人们关于自己心中想知道的问题的答案,就有可能得到这世间接近一切真相, 甚至是来自神明向你感慨吐露的某个神奇秘密。
关于这一点,秦艽显然来到这里就心里已经仔细做过调查并向某位专业人士特意确认过了,所以这也是他这次之所以没有选择和晋锁阳一块去巨人村,而是单独带着阿香来这儿找雷车的原因。
因为这很可能不仅仅和接下来他和阿香寻找雷车的事情,还或许与去罗刹海市营救杨姬的事情有关,更有可能,影响接下来无数东山无辜山精走兽甚至是凡人的命运。
“罗刹人……杨姬……那个杨姬到底知道些什么常人所不知道的事呢……”
似乎有些想不通般的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多日来一直有让留在东山的横行介士帮自己和那帮四处捉拿阿香的罗刹人继续打迷阵,以此或许更多消息的秦艽脸上也难得浮现了深思和不解的表情。
但显然,在接下来真正见到那个据说被囚禁多年的杨姬之前,并没有办法直接接触到罗刹人的他可能都很难得知关于‘时间之门’之后到底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了。
而这般想着,刚刚特别过分地差遣着阿香一个小姑娘去捡晚上在山里过夜要用的柴火,自己则站在这儿理直气壮地偷懒的秦艽也略微有些无聊地眯了眯眼睛望着头顶走了会儿神。
只是就在这时候,他却不经意地看到了自己手上的那只纹路古老径直的龙回头,而略有些古怪地停顿了一会儿后,想到自己这都和他分开两天了,那个离开前说是会用传声鬼天天找自己的人都没个动静,向来反复无常的秦龙君顿时就有点小情绪涌上来了。
“两天了……晋锁阳,我再给你最后一晚的时间,要是今天晚上你再不识趣一点,我……”
关于今天晚上如果对方还是不主动找自己究竟会怎么样,危险地眯着眼睛的秦艽这么自言自语着好像又没声了,而面无表情地沉默了一下,心里头又半天也没个针对某人这么不上道,这么不热情似火,这么对自己不各种求而不得,念念不忘的整治方法冒出来。
恰好这时,陷入沉思中的秦艽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笨拙又傻气,却也十分熟悉亲切的脚步声,以至于结束刚刚那段闲下来思考的他立刻就回过头并朝身后那毛茸茸的影子跳跳眉来了这么一句。
“忽然和我这么害羞起来干什么,不是让你去跟着阿香吗,怎么回来了?”
“!吼……窝……窝就是想和泥单独索索话嘛……”
都那么久了,说人话的水平却明显还是这么惨不忍睹的,此刻局促紧张地对他埋着头不敢开口的母狨明明早上的时候就已经来找他回合,并跟着阿香一起山上办正事了,但却始终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机会和秦艽单独沟通一会儿。
而似乎察觉到秦艽目前似乎不太想让阿香知道他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太了解他为人的母狨也干脆机智地专门等那小狐狸暂时离开后这才眼巴巴地找过来。
等从上到下打量了眼自家仿佛变化了许多的主人,毛茸茸的毛脸因为伤心而显得更难看了不少的母狨听着难得面前的秦艽冲她这般问道,
“那为什么上次我回祟界去,河伯说你经常都不在?”
“因为……因为泥都好久……不回祟界了……河伯他们……索……泥根本补想回祟界……心里还在桑心……要四烦你……你会吐颜窝然后丢掉窝……可窝又想泥了……就想去人间……帮泥……找找兔子啾啾……结果……总是找不到……就不敢见你了……”
费劲地对着毛茸茸的手指和秦艽仔细解释着自己的一片心意,母狨还很小的时候就被秦艽从祟界捡回来一直带在身边,所以零零总总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也终于算是明白了些人情世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