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埋伏在客栈周围的玄甲卫和捕快们同时从暗处冲了出来,却都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客栈对面的茶肆里,裴三望着冲天而起的火光,大叫道:“一定是萧君默他们故意纵火,制造混乱!”
“这还用你说?”桓蝶衣扫了他一眼,“快想想该怎么办吧,否则人犯就趁乱逃了。”
裴三一下没了主意。眼下裴廷龙和薛安都在荆州府廨,若是派人去请示,一来二去客栈里的人就全跑光了。无奈之下,裴三只好堆起笑脸:“桓队正,您是咱玄甲卫的老将了,处置这种突发情况最有经验,您下令吧,该怎么做,我听您的。”
“这你可别问我。”桓蝶衣冷冷一笑,“您是裴将军的家将,他不在的时候,我们不都得听您的吗?我怎么敢擅自做主呢?”
裴三急得抓耳挠腮,忽然有了主意:“要不,咱索性冲进去,把客栈里头的人全都抓起来,这样萧君默他们就一个也跑不掉了,你看怎么样?”
桓蝶衣点点头:“嗯,是个好主意,我听裴队正的。”
裴三大喜,立刻拔出佩刀,对手下道:“弟兄们,跟我来!”
桓蝶衣暗自一笑,带着红玉、罗彪等人,紧随裴三冲向了对面的客栈。
众人冲进客栈的时候,只见里面火光熊熊、黑烟滚滚,几百个住客狼奔豕突、四处乱窜,场面极度混乱,虽然玄甲卫在门口拼命阻拦,还是有不少人逃了出去。桓蝶衣忙对裴三道:“裴队正,依我看,得赶紧派人去通知各城门紧急关闭,以防人犯逃出城去。”
“对对对,还是桓队正想得周到。”裴三连连点头。
“咱们分头行动吧。”桓蝶衣又道,“你在这里抓人,我去通知各城门。”
“那就有劳桓队正了。”裴三对她的高度配合十分感激。
桓蝶衣旋即对红玉和罗彪道:“你们协助裴队正进去抓人,绝不能再放跑一个!”
红玉和罗彪面面相觑,不明白她今晚怎么变得如此卖力。桓蝶衣见他们都愣着,顿时脸色一沉:“没听见我说的话吗?快去!”二人无奈,只好跟着裴三冲了进去。
桓蝶衣随即分派手下前往北门、西门和南门,然后又对一旁正在抓人的四五名甲士道:“别抓了,跟我去东门,快!”
几名甲士闻令,立刻跟她快步走出了客栈大门。临出门时,桓蝶衣还对守在门口的玄甲卫和捕快道:“都给我守住了,出来一个抓一个,要是让人犯跑了,我唯你们是问!”
众甲士和捕快诺诺连声。
桓蝶衣带着那四五名甲士来到茶肆后巷,有六七匹马正拴在几棵梨树下。众人解开缰绳,翻身上马,飞快朝东门驰去。
片刻后,一行人风驰电掣地到了东门。桓蝶衣一马当先,掏出腰牌对守门士卒晃了晃,大声道:“我是玄甲卫队正,方才有没有四五个人从这里出城了?”
众士卒相顾愕然,为首队正忙道:“时辰还早,进进出出的人很多,不知您问的是哪些人?”
“一群笨蛋!”桓蝶衣大怒,回头对手下甲士道,“你们快出城去追!”
这四五个甲士得令,立刻拍马驰出了城门。桓蝶衣看着他们呼啸而去,对守门队正道:“立刻关闭城门,任何人不得出入!”
“是!”众士卒赶紧去关城门。
那四五名甲士驰出一丈开外后,其中一人忽然勒住缰绳,回过头来,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望着城门。
他就是萧君默。
其他几个身披黑甲的人,是辩才、楚离桑、华灵儿和米满仓。
白天在茶肆后巷,萧君默请桓蝶衣帮忙的“小事”,便是让她找五套玄甲卫铠甲,外加五把龙首刀、五匹焉耆马。这些对桓蝶衣而言自然是小事,不过她却有些诧异,不知道光凭这些,萧君默如何在玄甲卫的监视和包围下走出云水客栈的大门。直到今夜大火突然烧起来,桓蝶衣才恍然大悟,不得不佩服他的聪明。
萧君默的这个脱困计划很简单,却非常奏效。他唯一要确保的,便是这场大火不能伤害任何一个无辜,所以才会在点火之前把房间里的所有客人全都叫了出来。此外,他事先也估算过这个客栈的价值,所以硬是从米满仓那里“借”了二十金,提前放进了客栈老板的柜台里。他知道,老板逃生之前一定会发现那些金子。
萧君默料定,大火一起,玄甲卫肯定只顾着控制客栈里的数百号客人,绝对没想到他们早已假扮成玄甲卫,所以在该计划中,萧君默的打算是趁乱就逃,并没有让桓蝶衣送出城门的这个环节。但是,桓蝶衣为了确保他们顺利逃走,也为了多送萧君默一程,才故意大声提醒裴三要封闭城门。当时萧君默已经混进了玄甲卫当中,正忙着装模作样地抓人,一听桓蝶衣之言,便明白她的意图了,于是很默契地跟她配合了一把。
此刻,两扇城门正慢慢合上,萧君默和桓蝶衣遥遥相望,谁都不愿把目光挪开。直到城门之间只剩下一道缝隙时,萧君默才抬手做了个帮她抹眼泪的动作,然后晃了晃手指。远处的桓蝶衣凄然一笑,旋即掉转马头,疾驰而去。
城门彻底关闭,萧君默慢慢放下了手。
“喂,”华灵儿凑近楚离桑,碰了碰她,不无醋意道,“那黑甲女子是什么人?好像跟萧郎关系不一般啊!”
“你刚才不都听见了吗,玄甲卫队正。”楚离桑冷冷道。看见这种场面,她自己也没什么好心情,更懒得回答她的问题。
“这我当然知道,我问的是她和萧郎私底下的关系。”
“那你该去问萧郎,干吗问我?”楚离桑旋即拍马,自顾自先走了。
华灵儿讨了个没趣,又问米满仓:“哎,他俩的关系你知道吗?”
米满仓一整天都在心疼被萧君默强行“借”走的二十金,所以也没心思搭理她,一提缰绳也走了。
华灵儿翻了个白眼,刚想问辩才,辩才忽然嘟囔了一句:“这丫头,跑那么快干吗?”说着便追楚离桑去了。华灵儿愣了愣,索性对着萧君默的背影喊:“喂,萧大情圣,人家美女甲士早走了,城门也关了,你还舍不得走吗?”
萧君默缓缓掉转马头,看都不看她一眼,猛地一拍马臀,噌地一下从她身边飞驰而过,转眼便没入了夜色之中。
“这帮家伙,一个个都吃错药了?!”华灵儿大为懊恼,赶紧拍马追了上去。
太极宫,西海池。
丽日当空,池上波光潋滟,岸边柳绿花红。
一艘装饰华丽的画舫静静泊在岸边的树荫下。李世勣匆匆走过来的时候,看见赵德全和一群宦官宫女都站在岸上,唯独不见皇帝。
一大清早,李世勣就接到了宫中内使的传召,说圣上在西海池召见他。李世勣一听就知道,皇帝要跟他谈的事情肯定非同小可,连忙赶了过来。
“内使,圣上他……”李世勣低声问赵德全。
赵德全朝画舫努努嘴:“大家在船上。”
“圣上他……有心事吧?”李世勣心里有些惴惴。
赵德全叹了口气,凑近他:“大家昨晚一夜没合眼。”
李世勣微微一惊。
前几天皇帝设计识破厉锋之后,便把这事搁下了,再没有旨意下来,李世勣也没敢问。现在看来,皇帝要谈的事一定与这个构陷太子案有关。换句话说,这个案子到底要不要彻查,或者该如何了结,皇帝心里肯定有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