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是从凉亭中传来,上来之前我就看见凉亭里的道士,身形消瘦挺拔,不过一身青衣纯阳巾下青丝高盘,须发乌黑如墨,如若不是他那双深邃淡泊的眼睛,我很难判断出他的年龄,只有经历过相当长岁月磨砺的人才会有这样的双眼,可和他的容貌却完全不相符。
我和闻卓停在这山崖上,就是因为这亭子里的这位道士,在这条后山的小径中不会有随随便便的人出现,想必这条铁链也不会太容易让我们过去。
听到道士对叶轻语的话,果然应正了我的猜想,我们一起向亭子走去,亭子中的石桌上摆放文房四宝,道士一直心无旁骛的低头急书,看道士的字写的行云流水苍劲有力,字字犹如铁笔银钩可见功力了得。
“道长,我要上龙虎山参加玄门比试,既然过山需要令牌,劳烦道长行个方便,时间不早天晚了这铁链不好走,再次耽误一晚恐怕会误了我的行程。”叶轻语稽礼很客气的说。
“我看你挺机灵的一个人,怎么……怎么会喜欢……”萧连山挠着头憨笑,样子很诚恳对闻卓小声说。“会喜欢比我还笨的女人啊?”
闻卓估计是碍于叶轻语的面,生怕她听见没有发作,身后的越千玲和顾安琪捂着嘴没敢笑出声,就连我也不得不承认萧连山这话,叶轻语的执念和单纯是我见过所有人里面最至极的一个,她认准的事会义无反顾去做,不管前面有什么都不会在乎,说好听点她这叫自信,可以她的道法功底,说她自负都是抬举她,叶轻语在我眼中更像是自杀,我猜闻卓也应该是这样想的,所以从上山看到她第一眼开始就没放松过。
但像叶轻语这样性格人往往会有两种极端的结果,要么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因为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危险更不会在乎危险,要么就名扬四海,因为她永远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持之以恒锲而不舍往往是很多人很难做到的事,但对于她来说反而是最简单的。
“贫道虚静子,奉龙虎山掌教天师之命,在天师亭恭迎各位入山道友。”
这位道士是虚灵子提及的师兄,看虚灵子少说也有六十多岁,虚静子既然是他师兄相信年纪不应该相差太多,但虚静子怎么看都实在比虚灵子要年轻的多,道家讲究修身养性,看来虚静子的修身之道令人叹为观止。
虚静子的话说的很客气,不过人和语气倒是一点也没有客气的意思在里面,对叶轻语说话时头也没抬,甚至连看都没看我们一眼。
比起虚灵子的平易近人,这虚静子未免清高孤僻了太多,也不知道他有什么本事能让他这么高傲。
叶轻语就是再不懂世事,但脸色应该还是会看的,见虚静子态度生冷也不便多言打扰,静静等在一边看虚静子把纸写完。
我们都围在他身边一言不发和叶轻语一起等着,谁知道虚静子写到快完忽然扔掉手中笔,一把抓起桌上写的字撕得粉碎。
“人不行,干什么都不行,做什么也不行,完全就是浪费时间浪费墨笔。”虚静子一边撕一边自言自语。
叶轻语应该是没听懂他话中之意,我脸色微微有些变,此人张狂非是一般,一语双关听上去是在说他写的字,实则是在说我们,这口气我多少有反感。
闻卓应该也听出来,正想发作被我悄悄拉住淡淡摇摇头,示意他先静观其变,叶轻语见虚静子停笔,连忙不合时宜的问。
“道长,我是来参……”
“女居士生肖当属兔,还是水月宫兔,厚福大德之命,父母缘薄,三岁亡父,九岁故母,无手足缘,至此了然一身无牵无挂。”虚静子忽然打断叶轻语的话,一边重新执笔沾墨,一边漫不经心的说。
我和闻卓还在想虚静子太过清高,没想到他一张口竟然算出叶轻语大多的事,叶轻语的面相我没看过,但看闻卓的反应虚静子竟然说的很对。
“……”叶轻语也有些茫然的,但很快表情又充满了敬佩。“道长不问我八字就能断我命事,实在令人佩……”
“本是女儿身非要把军征,你命带花木兰从军之兆,有隔行越职之相,你本该悬壶济世救治世人,却因你命带不世姻缘,此世定逢如意郎君,前世造化所以让你醉心道法,若能再牵红线必定风云际会。”虚静子再次打断叶轻语的话,他好像完全是因为占卜而占卜,并非面前是给谁占,所以他并不理会叶轻语说什么。
“姻缘?道长你算的都挺对的,就是姻缘我从未想过。”叶轻语估计是见虚静子字字珠玑无一旁落的说出她的命,一时好奇。“道长,我之前的事和现在的事你都算到了,不知道我以后会怎么样?”
“前世不凡,将来沧海遗珠再耀世又有何难,只要你红线动姻缘,再遇前世郎,你既然醉心道法,大道归于你心是迟早的事,可惜你仙缘已尽,虽六道轮回但荣光万崇。”虚静子一边说一边在面前的宣纸上奋笔直书,随后停笔沉稳的说。“女居士将来会怎么样,恐怕就是我写的这两字了。”
我们都低头看去,那宣纸上两个字笔走龙蛇力透纸背,入木三分。
宗主!
☆、第八十五章奇门之术
我看见这两个字,心里暗暗吃惊,不过见闻卓的反应又是很平淡,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吃惊,但让我震惊的或许并不是虚静子写出来这两个字。
而是他占卜问事的本事,他从未见过叶轻语,八字未问竟然能在短短时间来给叶轻语批命,而且一字不差说的头头是道,单看叶轻语的反应,姑且不说将来他算的准不准,但之前和现在虚静子是算对的。
我重新看看眼前这个桀骜不驯清高的道士,多少有些明白他再自负也是有底气的,能有这等本事的人难免会自命不凡。
“奇门之术。”闻卓在我耳边低语。
我点点头,古语有云,学会奇门遁,来人不用问,意思就是说只要学会奇门遁甲之术,什么样的当前事都能预测出来,而奇门遁甲又分奇门法术和奇门数术,其中奇门数术被称为易经最高层次的预测学,而奇门法术威力大,非大德之人不会,宁可绝传,也不妄传一句。
看来我是小看了这个虚静子,果真是人不可貌相,他虽然其貌不扬,但对叶轻语寥寥数语就能见其真章,
修炼奇门之术,务必遵循:奇门真机有,切莫胡乱走,修行非一日,道行岂轻就,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奇门作为高深法术,真传真法必然不在少数,所以才一再强调切莫胡乱走,要一步步循序渐进,从而达到天人合一的最高境界,掌握奇门之术的人大多隐世。
因为知道太多到最后往往就无欲无求也深知天机难测的道理。
虚静子把刚才写好的字又当着我们的面撕掉,不知道他是对自己的字不满意,还是对我们不满意,不过叶轻语见虚静子是有真才实学的前辈高人,也不敢怠慢,连忙稽礼问。
“道长守在此地是否有事考验,请道长明示。”
“女居士客气,贫道愚钝不堪大用,穷极一生也能悟大道一二,终日贪杯好书法之趣,掌教天师让我在此是面壁思过,精心修道又岂敢考验女居士。”
虚静子说完取出腰际的酒壶,仰头大饮几口,酒渍从他嘴角滑落,随手一抹随心所欲超尘脱俗,这酒应该很烈,我站在老远就闻到他身上散发的浓烈酒气,持酒笑对孤山月,握笔奋书朝天阙,他在这仙境虽不是仙,可举手投足飘逸洒脱,甚有仙风道骨之余味。
“那……那道长怎样才肯把过山令牌给我呢?”叶轻语听虚静子这么说很客气的问。
“女居士想要过山令牌不难,贫道给你便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虚静子负手持酒而立不慌不忙的说。“不过贫道想请女居士帮一个忙,如若能做到,过山令牌定当拱手相送。”
“道长请讲。”
“贫道一共就两个爱好,贪杯一口浊酒,和喜好篆刻一方石碑,酒我是有的,可这石碑……”虚静子指着不远处三块竖立好的石碑,上面篆刻这蝇头小字,但只刻了一半。“这三块石碑背光而立,我每日雕刻都难辨光线,怕是有缪差一直迟迟不敢动手篆刻,我年岁已高手无缚鸡之力,难成此事,若是女居士能帮我反转石碑向阳而立,贫道立刻送上过山令牌。”
听到虚静子这话,我和闻卓的脸上几乎同时都变了,那三块石碑并不到,以叶轻语的坚持她一定能搬动,事实上她正打算这样去做,可虚静子既然能守在这里,绝对不会因为三块石碑就放叶轻语过去。
虚静子精通奇门之术,之前他给叶轻语占卜预测用的是奇门数术,而这三块石碑我和闻卓一看就心知肚明,这是虚静子借用此地的地形和天时设下的奇门遁甲中玉女反闭诀局。
此局阴阳二遁,有闭塞八方皆无门可出,画地布局,以石碑为界,画地局,出天门,入地户,叶轻语莫说要搬动,进得此局将魂困八门之中,即便人能再出来,也是失魂落魄之人。
叶轻语不知道深浅,刚往前走了一步,闻卓连忙冲上去一把拉出她,今日叶轻语三番五次被闻卓当众拉扯,或许再加上之前那日在药堂被轻薄之事公之于众,让叶轻叶对闻卓简直恨之入骨,我们来了亭子这么久,叶轻语都没正眼看过他一眼。
现在又被闻卓当着这么多人面拉住,叶轻语脸起红霞,羞愤不已,想要挣脱谁知道闻卓紧紧拽着并不松手。
“你知不知道这三块石碑是奇门遁甲中的玉女反闭局,你进去容易,出来恐怕就不再是完整的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