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郁,义兴的失利不过是小事一桩罢了,你完全不用放在心上的。其实你自己也应该想象得到,鹰扬军肯定会向你展示武力的,义兴就是刘鼎给你的下马威。如果你连丢失义兴都无法承受的话,以后的战事还很漫长啊!周宝已经死了,镇海军现在只剩下你和丁从实两根苗,你应该拿得起,放得下,万万不可事事挂怀。义兴不过是常州的侧翼,丢了就丢了,无伤大雅,这种事情更加不值得大动肝火,小心身体,你年龄也五十好几了。”崔绾慢条斯理的说道,顺手将一杯泡好的清茶推到张郁的面前。
张郁何尝不知道这样的道理,过于苛刻自己的部下,换来的极有可能是激烈的反抗。他们这些人最终都背弃了周宝,就是因为周宝过于吝啬了,只知道要求别人,却从来不知道别人的需求。他宁愿将所有的金银珠宝都埋藏在地下,也不愿意分给自己的下属,才会导致身边的人不断的离开。他当然不能重蹈覆辙。他愁眉苦脸的说道:“义兴怎么样我才不关心,管他去死,我只是担心,我们丢失了义兴,鹰扬军马上就要来进攻常州了。”
崔绾端起茶杯,缓缓的说道:“非也!”
张郁疑惑的说道:“我知道你想说鹰扬军要拉拢我,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奇怪现象。可是,说真的,我对刘鼎没有什么好感,他毕竟是黄贼的人,黄贼的人没有一个讲信用的,都是见利忘义,背信弃义之辈。我们当初在周宝手下,手上都是沾有黄贼的鲜血的,他怎么可能轻易接纳我们?”
崔绾意味深长的说道:“如果刘鼎有别的想法呢?”
张郁愣了愣,欲言又止。
崔绾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刘鼎居然有逆天的能力?居然能够忘记以前的仇恨?
不可能的!
刘鼎和朝廷之间的仇恨,实在是太深了,就算倾九江之水,也无法完全冲洗干净。
正在这时候,探子进来报告:“大人,鹰扬军又出来侦察了。”
这段时间,鹰扬军一直没有攻城,主力一直驻扎在曲阿附近,只有极少数的兵力在常州城下,进行例行的侦察活动。从鹰扬军的各种迹象来看,似乎没有强攻常州的打算。鹰扬军的使者一直都在城内,等待着张郁的答复。很显然,鹰扬军是准备和平解决常州来着,携带着攻克润州的余威,鹰扬军认为有和平解决常州的可能。
事实上,自从润州被攻克以后,张郁的内心始终是七上八下的,当鹰扬军的使者到来时,他也表现的相当的恭谨,绝对没有封死谈判的道路。做人要圆滑,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这是张郁三岁就开始明白的道理。现在鹰扬军的实力越来越强,张郁绝对不愿意螳臂当车。之所以还坚守这常州,是因为他还没有被鹰扬军压迫到非投降不可的地步。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甚至是将来,张郁和鹰扬军并没有任何的仇恨,当初鹰扬军介入镇海地区的时候,张郁看准机会,率军悄悄离开延陵,一举夺取了常州。常州当然不是张郁的终点站,张郁始终都觉得自己还可以再进一步。他现在已经是常州刺史,想要再进一步,那只有向节度使的位置靠拢了。
只是,节度使的位置不是随便可以坐到的,刘鼎已经公开推举裴易靖为镇海节度使,裴易靖是世袭的裴国公,单就身份来讲,别人还真的无法和他抗衡,后面又有鹰扬军的大力支持,别人想要撼动他的位置,已经基本不可能。就连实力强大的丁从实,也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现实。
正是因为这一点,张郁显得特别的忧郁,他感觉自己的前途,完全是被刘鼎挡住了,如果刘鼎不出现在镇海,他就有可能更上一层楼。但是他在内心里告诉自己,自己不是因为没有拿到节度使的宝座,才对刘鼎产生抵触情绪的,而是因为自己还判断不准情况。只要看准了机会,他一定会做出恰当的选择的。
对于张郁来说,刘鼎的身份是个极大的问题。刘鼎毕竟是黄巢的儿子,他和朝廷的这笔血债,没有任何化解的可能,除非他准备背负不忠不孝的罪名。朝廷也不可能放过黄巢的后人,斩草除根这个道理,没有谁比出身皇家的人更清楚更明白,现在朝廷暂时和刘鼎和好,只不过是羁縻之计而已,一旦局势稍微平稳,刘鼎的小命就危险了。谁见过造反的人会有好下场的?安禄山、史思明的后代,都被唐廷杀的干干净净,只有滥杀,绝没有漏杀的。
刘鼎和朱温、李克用都有很深的仇恨,使得他的前途充满了阻滞。唐廷现在没有力量对付他,可是朱温、李克用同样不会放过他。李克用之前就宣告在颖水河边杀死了刘鼎,结果现在发现刘鼎还大模大样的活着,这个面子丢得实在有点大,以突厥人的性格,他们是绝对不会放过刘鼎的。如果刘鼎现在的势力范围和李克用相邻,说不定两人之间已经是战火连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