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鼎皱皱眉头,慢慢的说道:“他没有突围。他在距离你大约两里地的一个地窖里,已经奄奄一息,看到我过来,于是主动走了出来。他……的确是死了。他的尸身,都已经火化完毕。”
秦宗权顿时呆住了,喃喃自语的说道:“他没有走?他没有走?”
忽然间又歇斯底里的吼叫起来:“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一定是在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
刘鼎微微叹息一声。
李怡禾上来,沉声说道:“秦宗权,秦无伤的确没有走。他还试图装死袭击我家大人,结果死在我家大人手下。”当即将当日秦无伤如何主动讨死的经过,简单的说了一遍。
秦宗权无力的躺在板床上,吃力的想要睁开自己的双眼,但是他什么都看不见,他只能无力的呻吟着:“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刘鼎说道:“秦无伤是你什么人?”
秦宗权惨然说道:“你刘鼎何必明知故问?”
李怡禾说道:“他真的是你儿子?”
秦宗权点点头,满脸的惨然。
他自从被鹰扬军俘虏以后,还没有流露出这样的脸色。
刘鼎说道:“你为什么不和他相认?”
秦宗权说道:“是他不肯认我的。”
李怡禾好奇的说道:“这是何故?”
秦宗权歪着脑袋,仿佛想起了往事,良久才说道:“他母亲,是许州的一名普通民女,那年我带兵驻守许州,和她……有了无伤。但是那时候兵荒马乱的,我没有想过要带她走,也不可能带她走,她最后还是死在了乱军之中,后来我从那里再次路过,发现她已经死了,却留下了无伤。我给他取名无伤,希望他永远不要受到伤害,没想到……”
他忽然收起了惨然的神色,呻吟着说道:“他死在你的手下?”
刘鼎说道:“他是先中了萧致婉的鬼哭藤在先,已经不可救药了。”
秦宗权再次惨然。
刘鼎原本以为他会大骂萧致婉的,没想到,他倒是选择了沉默,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朱有泪在后面说道:“你也不用太过伤心,你很快就要和他团聚了。”
秦宗权原本神情呆滞,蓦然听到此言,顿时精神一振,说道:“不错,刘鼎,这次我被押解到兴元府,肯定是不能活了,我现在想要拜托你一件事情!”
刘鼎摇摇头,慢慢的说道:“对不起,我不能答应。”
秦宗权又是着急,又是失望,惶急的说道:“为什么?”
刘鼎沉声说道:“我鹰扬军无数将士死在你的手下,你是我的仇人,我也是你的仇人,你有什么事情拜托我的?”
秦宗权说道:“刘鼎,我知道,我罪大恶极,但是,我想……你能想想你的父亲……”
李怡禾脸色一变,随即喝道:“混蛋!你胡说八道什么?”
秦宗权喘息着说道:“传闻令堂等人遇难之时,尚且有人为她们说话,我秦宗权现在孤苦伶仃,当然不会有人为我说话。我也不希望有人为我说话。我秦宗权一生,杀人如麻,却从来没有求过任何人。但是,现在,在我临死之前,我的确有个小小的请求。你不要将我当做是淮西军的统帅,请你将我当做是一个可怜的父亲,满足我一个小小的愿望。”
刘鼎沉默片刻,缓缓的说道:“好吧!你要我做什么?”
秦宗权说道:“麻烦你将无伤火化了,将他的骨灰给我带走。”
刘鼎皱眉说道:“你能带到哪里去?”
秦宗权茫然片刻,喟然长叹:“我也不知道。只要他的骨灰长期陪伴着我,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刘鼎明显踌躇了一下。
孙揆在旁边大声喝道:“刘大人,这等恶贼,理他做甚?”
朱有泪同情下泛滥,插口说道:“孙大人此言差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又不违背国法,有何不可?他迟早都是要上路的,孙大人又何必急在一时?”
李怡禾也说道:“说的也是。”
孙揆却喝道:“来人,将他带走!”
神策军的人上来就要将秦宗权带走。
刘鼎突然说道:“慢!”
神策军的人急忙停住。
孙揆看着刘鼎,深沉的说道:“刘大人,你处处回护淮西军恶贼,是何用意?”
此言一出,所有鹰扬军将士,顿时色变。
崔沆和崔瀣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孙揆这番话,等于是否定鹰扬军消灭淮西军的绝世功绩,若是让鹰扬军全军将士知道,只怕他死无葬身之地。他原本在朝廷还稍稍懂得如何做人,到了鹰扬军这里,倒是处处和刘鼎作对,好像不反对刘鼎就无法显示自己的存在,实在是太令人恼火。
史光璧说道:“孙大人,你这样说话,不知是你本人的意思,还是朝廷的意思?想我军从江南打到中原,一路上不知道牺牲了多少英勇将士,才有今日的成果。距此不到四十里的蔡州城内,我军将士尸骨未寒。孙大人此番说话,实在是令我军上下寒心。”
崔瀣皱眉说道:“孙揆,不得无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