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这群小白眼狼!”李斯恪气笑,摇摇头跟在后面,一起家去了。
才走到门口小路,便听到尧哥儿站在院子里,手脚并用,绘声绘色的描述自己刚才的狼狈样。
李斯恪小步靠近,一个翻身跳进篱笆,从身后一把抱起尧哥儿,将他放在腿上,头朝下,拍了两下屁股。
“你个小白眼狼,白疼你了!”
“爹!爹爹快救我!”尧哥儿在怀里可劲扑腾,大声求救。
“爹爹打不过二叔,可如何是好?”大堂哥李斯和笑道,他正撸起袖子,给鸭子褪毛,手里不得空过来。
“二叔,我错了,再不敢了。”尧哥儿见爹爹袖手旁观,赶紧认怂求饶。
“我要是不原谅你,如何?”李斯恪继续逗他。
尧哥儿眼珠子咕噜咕噜一转,忽然,使劲擤下鼻涕来,趁着李斯恪不注意,就要往他身上蹭。
“嗬,你小子怎么这般惹人嫌?”李斯恪赶紧将他松下去,生怕新衣服弄脏。
“嫂子,快把你家小子领过去!”李斯恪边跑边说,身后的尧哥儿紧追不舍,比刚才张家大院里的恶犬还不饶人。
“让你不放他,自找的!”堂嫂笑的开怀,并不接手。院子里,大家也都乐得看热闹,并不管这闲事。李斯恪只好左闪右蹿,几下把尧哥儿累倒,才得空歇息。
李斯恪累的筋疲力乏,瘫坐在椅子上,还是敏哥儿心细,端来一杯热茶送给他吃,给他道句辛苦。
日头西斜,灶房里忙碌的妇人们端着透熟的猪肉、糟鸭、烧鸡、炸圆子、清蒸鱼,还有几碟子素菜,一一摆上桌子。门外李德福拎着炮仗,在院子一字排开,一手堵着耳朵,一手点燃火芯。
炮仗噼里啪啦炸开,发出巨响,堂嫂和大姑姑赶紧将尧哥儿、春哥儿搂进怀里,堵上耳朵。李斯恪站在屋内,看着门外炮纸纷飞,飘飘洒洒,犹如雪地里盛开的红梅,耀眼夺目。
炮仗放完,一家子分成两桌,依着辈分序齿坐下。李老爹坐在上首,看着儿孙满堂,年岁丰收,老怀欣慰。
酒过三巡,杯盘狼藉,众人已有些微醺。按照惯例,李老爹从怀里掏出备好的红包,一一分发给儿孙。
轮到李斯恪,李老爹拍拍他的脑袋说道:“留孩幼时像只小猫崽子,瘦瘦小小,都担心养不活。没想到,转眼也成大人了。”李老爹将红包递给他:“今年先给你一人份的,等明年,阿爷等着你带孙媳妇过来讨红包。”
家人哄堂大笑,李斯恪笑嘻嘻接过红包,跪地上磕头回话:“哎!孙儿遵命!”
话音刚落,屋子里又哄堂大笑。
事后,撤去饭桌,一家人又围坐在一起喝茶叙话,一起守岁。
李老爹望着屋外又飘起的大学,咂咂嘴说道:“今年风调雨顺,是个丰年。粮食交了租子,勉强够一家吃用,却没攒下什么余头。明年也不知是什么光景?”
李德福接住话:“爹,您老且放宽心,红火日子在后头呢!今年儿子这涨了工钱,二弟那里也接了不少木匠活,明年的嚼头已有了,再干,就是余头了。”
二叔是个木讷性子,并不说话,只跟着点头,还是堂哥应了声:“爷爷,家里的地有我和爹,乐哥儿现在也能跟着帮忙,往后日子会更好的。”
李斯恪白日里累狠了,这会子听着他们时高时低的闲话,眼睛迷瞪迷瞪,眼见着就要睡着。
忽然,听到一句青砖大瓦的囫囵话,又想着白天见着的屋子,瞬间清醒过来。
二婶:“年里头,我去张家送菜籽,远远看了那张家小姐一眼,觉得天上的仙女娘娘也不过那样了。”
“张家?哪个张家?”李斯恪问道。
“咱上饶县还能有几个张家?就是城里的张员外家。你白天落球的地方是他家的老宅。他家早些年也不昌盛,后来进了学才起来的。”二婶答道。
李斯恪恍然大悟:“就是要招婿的那个?”
“对,就是他家。今年秋收张家小姐招了婿,听说是张太奶奶家出了五服的亲戚,姓梅,靠着他寡母做针黹供他上学,可惜他是个没运道的,念了十好几年,连个相公也没捞着。”二婶念叨着。
李斯恪追问:“张家小姐也愿意?”
二婶撇撇嘴:“她又没个兄弟,不愿意又怎地?”
“家里但凡有个兄弟,张家也能有个转圜,只可惜——张员外家只得一个女儿,要是不招婿,万贯家财岂不便宜了外人?”
奶奶夏李氏磕着瓜子,接过话茬说道:“张家虽然富贵显达,但是没有儿子,乡里乡外没几个不念叨的。尤其是他家族里的兄弟,更是眼红的很。要不早早定下,肯定要生出事端。”
李斯恪心里忽然空落落的,怅然若失的望着外面的飘雪,后面也不再说话了。
张英娘看着自个儿子神情有变,心里暗自紧醒,该给留孩相看媳妇了。张家的门第自家是攀不上的,与其留着念想让他心理煎熬,不如趁早说个老婆。等个三五年日子一过,孩子一生,什么心思也就没了。
初一早上,大家互相道过吉祥话,围坐一块吃过金元宝、钱串子,各自便开始走亲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