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雾知道自己有些越矩了,大夏朝不许女子干政,不过因着在洛北时,楚懋私下偶尔会问她的意思,所以阿雾这才大着胆子地想再试探试探。
“你有什么想法?”楚懋问。
阿雾静默了片刻,告诉自己要沉住气,但是大好的机会在眼前,她又不能不贪心。“刘厚芳不善兵事,殿下又回了京城,若要镇住金国尔汗,恐怕朝廷还得另派骁将来镇守。”
“唔。”楚懋点了点头。
阿雾见楚懋并不反感她议政,受到了莫大的鼓励,继续道:“殿下心里可有人选了?”
楚懋笑了笑,“你怎么问我,这事我可做不了主。”
阿雾心头暗啐一声,楚懋就是这点儿不好,什么都藏着掖着,一颗心九个窍,话里话外都让人抓不到把柄,这种事情已成本能,连在自己面前也是遮掩再三。
“可是若这个人选错了,殿下的大计恐怕会受影响。所以,我不信殿下对此事毫无打算。”阿雾往楚懋身边凑了凑。
楚懋放下书,好像直到此刻才正视了阿雾的话,“那你猜猜我的打算。”
“当下虽立了大功,可朝堂里颠倒是非,混淆黑白的人有的是,依我看,殿下回京后必受人猜忌,所以若是殿下要推荐自己人去洛北,恐怕必受阻拦。”话至此,阿雾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二哥荣珢,荣珢虽然还需要历练,可深受隆庆帝赏识,又是楚懋的舅兄,岂非很合适?
但 是私心里阿雾并不希望荣玠和荣珢太过耀眼,若是荣珢有大功于洛北,荣玠有荣三老爷帮扶,必然处冉冉势,荣三老爷更是楚懋的老师又兼岳父,自己更可能是楚懋 的皇后,那荣家在将来的正元朝那就太过显赫了,便是换做阿雾,她也得猜忌荣家,历来后家最后能安平享乐的就如凤毛麟角。阿雾实在不愿此事在荣家重演。
阿雾继续道:“所以我猜殿下要推举的人当是五皇子和六皇子一系的,从矬子里拔将军。”
“哦,我的王妃果然料事如神,那依你的意思,我会推举谁?”
阿雾嗔了一眼楚懋,“我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不过我以为有两人可堪用。”
“你说。”楚懋仿佛听得很认真。
阿雾故作镇定,一派毫无私心的模样道:“福惠长公主的两位公子。”有时候越是遮遮掩掩越是让人生疑,阿雾觉得她越发做得坦荡,就越发能成事。
所谓举贤不避亲,举亲不避嫌,阿雾虽然的确有将福惠长公主拉入楚懋阵营的私心,可她那两位顾姓哥哥也的确堪用,她对他们再了解不过了。
但同时阿雾也犯了个自以为是的错误,她自以为同顾廷易的事情可以瞒天过海,实际上她也不认为有什么事,阿雾对顾廷易毫无私情,只是一片纯纯的护兄之情,同他之间更是一清二白,她不过是站在最有利于楚懋的角度在替他思考。
人就是这样,你自认为同别人一清二白,也就想当然地觉得在其他人眼里你们也是一清二白的,何况阿雾和顾廷易的私交又在暗处,别人也无从知道。
所以阿雾“艺高”人胆大地直视着楚懋,却不知道祈王殿下的心底是怎样一番巨浪滔天,他也由衷地佩服阿雾居然还敢直视他的眼睛。
阿雾见楚懋垂下眼睑道:“洛北如今需老成持重之人,坚守关野,决不能寻衅更不能贸然应战,人选当从老将里议。”
阿雾的脸上控制不住地流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见楚懋又拾起了书卷,一副不想再谈论的模样。
阿雾有些不甘心,又凑向前道:“殿下不受皇上重视,宫中又有田后和向氏在皇上耳边进谗言,殿下为何不试着拉拢长公主,听说皇上十分爱重这位长公主。”
阿雾这叫关心则乱,若是她能置身事外地回头看,必将对自己此时的愚蠢感到万分痛恨。
☆、vip190
阿雾见楚懋听了之后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便知道他这是不允。
“古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无所不用其极,殿下就算以前同长公主不睦,可毕竟是姑侄,难道就不能放下成见,若是殿下能得长公主支持……”阿雾见楚懋的眉头越皱越深,便知道自己是太心急了,一向神不露色的祈王殿下居然皱紧了眉头,可见有多不喜。
阿雾垂了垂眸,她对楚懋同长公主之间过节的唯一了解,便是长公主不喜楚懋,对他言语颇多刻薄之处,但实际上的伤害,阿雾从没见过。所以她并不认为这二人之间有什么不可调和的深仇大恨,因此才试图去拉拢楚懋和长公主。
此后回京的路上祈王殿下都没再说过话,脸上丝毫不见笑容,连惯来微微上翘的唇角都抿成了薄线。
一入上京城,楚懋则先行骑马去了禁宫面圣,阿雾的马车慢慢悠悠地踱进城。城内车水马龙,人流如梭,虽不说人人都面露喜色,但脸上至少也无战地百姓朝不保夕的痛楚。因着有千千万万的将士在前方用命,来换得天下的安宁。
可 是这样一张张陌生淡然的脸后,谁又知道那些将士付出了多少鲜血。朝廷更是冷漠得令人心寒,古有功臣回朝,皇帝亲率文武百官于郊外相迎的隆恩,至或不济,也 有皇子出迎或丞相相候,结果到楚懋这儿,迎接他的虽是兵部尚书刘坚友,不过要的却是他兵归西山,符交朝廷,甚至不能等到楚懋亲自入朝面圣归再还虎符。
其后楚懋单骑入城,丝毫没有大将军凯旋的威风,阿雾当时从马车里望着楚懋的孤单的背影,只觉得眼内刺痛,莫名滴泪。
及至祈王府,阿雾自然不能堂而皇之的入内,须知祈王妃这会儿该还在卧床不起,冰霜揽了阿雾的腰,越墙而入,直入玉澜堂。
“主子!”紫宜最先看见阿雾,一脸欣喜地迎了上去,闻言的紫扇、紫坠几个也赶了出来,皆是喜出望外。
“瘦了,瘦了。”桑嬷嬷到玉澜堂时,又忍不住垂泪。
“哎,还是上京好啊。”阿雾笑道,由着紫扇她们伺候沐浴、更衣,穿上半旧的绵软贴身的松江布袍,由着紫扇给自己绞干头发,再用过一碗燕窝粥后,阿雾才终于确定自己又回到了富贵乡里,难怪荣华富贵迷眼,上京的日子可比苦寒的洛北好过多了。
“我不在这些日子府里可有什么事儿?”阿雾闭眼微憩道。
紫扇开口道:“府里新来了一位表姑娘,说是先孝贞后的侄女儿,郝嬷嬷将她留在了红药山房,几次要来见王妃,都被奴婢以王妃生病挡了。”
“这位表姑娘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么?”阿雾问道。否则一位投亲的表姑娘有什么值得紫扇要第一个提出来说的。
紫扇没说话,“奴婢也说不好,王妃过几日见了她就知道了。”
阿雾瞪了紫扇一眼,这丫头真是恃宠生娇了,连自己都敢随便打发,不过阿雾也没再追问,“嗯,接着说。”
“公孙姨娘和人私通,现下被郝嬷嬷关在玲珑阁内,说是等王妃身子好了再做处置。”紫宜道。
阿雾眼睛一睁,没想到还会发生这样的事儿,“怎么发现她和人私通的,可供出奸夫是谁了?”
“是每旬请脉时,被大夫诊出了喜脉,她怎么也不肯松口供出奸夫。”紫宜又道。
“倒是个痴情女子。”阿雾轻叹。
“还有别的事儿吗?”阿雾又问。
“何侧妃自王爷离京后就回了真国公府,至今也没回来。”紫扇道。
阿雾点点头,镇国公看来是选定了队伍了,而何佩真如今还是黄花闺女,里头可大有文章。阿雾抚了抚额头,觉得富贵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