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向前没辜负他老子的厚望,因是南下干部里比较有学问的一类,51年2月正式任命为青山县县财粮副局长,这可是大油水的部门,青山刚解|放,粮食是有钱都难买到的金贵东西。
当周然收到夏淮接她带着孩子过来跟他团聚的信件后,李翠妞也收到了陈三贵寄给她的离婚证明,她做牛做马地在陈家干了三十年,又为陈家生了5个娃,一点福没享到不说,男人才有出息就将她抛弃,华夏解|放了,她这个陈家童养媳也要搞解|放,得知自己男人当了大官后,在组织的介绍下,打算跟当地一个18岁的城里姑娘结婚,遂坐不住了,将包裹一收,就领着大儿子抱着小儿子奔青山来了,将二儿子留在家中绊住老两口,至于两赔钱货闺女,来不来都没啥大用,男人可以不要媳妇,但不能不要儿子。
到了青山,陈向前根本不见她,她只能先住在夏淮家,夏淮跟周然是新婚,且周然还是他惦记很久又废了大力气娶回来的新媳妇,自然待她极好,小别胜新婚,就有点黏黏糊糊的,白天还能悠着点,晚上动静就有点大了,这人啊,不能比,一比气性就上来了,本来有别的乡下原配陪着,李翠妞也不觉得自己有多惨,可有周然这个同为原配不但没休反倒很受男人爱重的女人作比较,心里就觉得委屈的不行,夏淮的官职比陈三贵还大,人家当官了,也没有抛妻弃子,凭啥陈三贵就敢,就想让夏淮以战友还有老乡的身份去劝阻陈三贵。
那个年代抛妻弃子的干部不独陈向前一人,几十万南下干部中,凡是在农村结了婚的,大部分在南下后离了婚,抛弃了农村的妻子,娶了南方的新太太,而且这还是合法性的抛妻弃子……就算夏淮看不惯,他如何能以一人之力去对抗当时的制度,大家都这样,他也只能保证自己不抛妻弃子,哪有资格阻止别人,再说,男人有男人的情谊,他如何能为一个并不怎么熟只见过几面的嫂子去发难他的兄弟战友呢?收留她们在家住,已经让战友为难了!
便以工作忙,躲了出去,又怕媳妇搀和这件事,遂将她安排进了县医院上班,周然文凭在那,新华夏成立,哪里都缺人才,自是不愁找不到工作,夏母要照顾孙儿,更不会搀和这种事,李翠妞孤立无援,只能自己带着孩子去财粮局大闹,见人就将她和陈三贵的感情纠葛演讲一番,什么她到陈家时,陈三贵还是个岁把大的娃娃,是她背在背上带大的,从一岁背到他进城当学徒,陈三贵爱尿床,一直到六岁,他的尿裤床单被褥都是她负责清洗、晒晾的,没闹革命前,两人也是有过一段和谐而美好的夫妻生活的,不说别的,就说家里五个娃,他一当亲爹的,当了大官后就抛妻弃子,这是无情无义,是猪狗不如!
陈向前也没有想到一向被他老娘拿捏的老老实实的童养媳妇会带着孩子千里迢迢找到青山来,更没想到一向没啥主见只知道闷头干活的老媳妇居然敢到他工作单位里闹,虽说,南下干部里娶新太太的不独他一个,但他自诩文化人,由着乡下老妻这么闹下去,他面子里子都丢尽了,最后没法,只能向组织申请调到别的地方开展工作,调令下来的也快,前后不足半个月,他就带着新娶的太太去临县的粮油局上任了。
托夏淮在青山县给母子三人租了间民房等家里父母来接他们回去,李翠妞不是没闹过,但陈向前也学聪明了,走时根本没跟任何青山县的战友讲,连夏淮都不知道他住哪。
陈三贵的老爹也来的及时,基本李翠妞前脚来青山,他后脚就来了,但他到底年龄大了,中途喝了生水,染了痢疾,在一老乡家养了十来天才好,赶来时,他儿媳闹也闹过了,儿子官声也损了,还被迫逼着去临县当官。
虽然都是县城,但青山作为主打解|放县,自然有它的优势,一来青山县是c市最大的县城,也是最富裕的县城,都是山区,但青山田地多,是山区县城里平原土地最大的县城,而陈三贵后去的临县则是实实在在的山区,县城小不说,好多村庄都建在山坳或山上的,走访起来全靠两条腿,催缴公粮要一座山一座山地爬到村民家里通知,这绝对是苦差,还不定能收到青山县三分之一的粮食。
得知儿子居然被儿媳搞到降官,一直都是陈家权威但一向只威不怒的陈老爹怒了,见到李翠妞,连呼蠢妇,厉呵:你是要亡我陈家么?要不跟我回家,要不我做主让三贵休了你!
李翠妞对积威甚久的公公还是很惧的,更怕公公做主,真让陈三贵将她休弃,她七岁被卖到陈家,父母兄弟们在小鬼子扫荡时,死的死,逃的逃,就算活着,谁愿接收她这个中年被休弃的阿姐,所以没怎么反抗就带着孩子跟公公回家了。
到家后,公公将她交给婆婆,本来她一童养媳在陈家的生活就不怎么好过,那个时候的童养媳比小妾通房还不如,跟免费下人似的,虽然陈家不至于对她非打即骂,但脏活累活都是她干,即便生了五个孩子,家庭地位在二老跟前也没上去过,在二老的观念里,养她就是给陈家生娃的,能生是陈家祖宗保佑,不能生要她干啥!
对于儿子再娶一房城里媳妇,二老都是乐见其成的,本来嘛,古代有点家底的人家,谁没个三妻四妾的,就是陈老爹,城里还置了房姨太太呢?只是那姨太太不会生养,这么多年也没给他生个一男半女出来,所以,陈老爹将振兴陈家的希望都寄托在小儿子身上,不想却被这个在陈家连牲口都不如的童养媳给毁了(其实那个时候,牲口一直比人贵重),能不恼?
陈老爹自持身份,将她丢给老妻后就回城处理公事了,胶东刚解|放那会,因其配合解|放军,开仓放粮,还主动将东家的账簿交给解|放军,新华夏成立,米栈归公,他暂代副县长一职,忙着呢?
陈三贵是陈老娘的命根子,得知儿子差点被这蠢妇害的没官当,活撕了她的心都有,这也是个大字不识两字的村妇,一时怒上心头,叫来大女儿,用绳子将李翠妞捆了,让她跪在祖宗牌位面前,举着抽驴的鞭子抽了整整三十下才罢手,事后连大夫都没给请一个,就从赤脚大夫那买了点消炎止血药粉给撒在背上,喝了几天土方法给熬的草药,伤没好全,就薅着她的头发将她扯到地上,让她去做饭,病好后,对她是抬手就打,张嘴就骂,三天一大虐,两天一小虐,腊月的天让她去河边砸冰洗衣服,酷暑的天让她下地干活,怎么折磨怎么来,要是她敢有半点反抗,敢跟外人抱怨半句,就将她关进小黑屋,饿上几天让她长长记性!不进小黑屋?那就休了她!
李翠妞原也是个没啥大主意大主见的人,进了陈家门,就没做过忤逆公婆的事,唯一鼓起勇气去做的事,就是带着孩子去青山县找陈三贵,又在夏淮和周然的刺激下到陈三贵的工作单位去闹,被婆婆一顿家法打服了,这般虐待也不敢反抗,逆来顺受,比小媳妇还小白菜。
陈老娘以为自己关着门虐待媳妇,她自己不说,外人不会知道,只是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56年革旧迎新抓典型的时候,陈老娘被邻居告发虐打家中童养媳,在村妇女干部强势介入取证下,以地主恶婆娘的罪名被关押起来,陈老爹也因此受到牵连,被免了官职,两人都是没受过啥苦头的人,两年批斗,陈老爹死于痢疾复发,陈老娘也疯疯癫癫的,今天哭明天闹,抱着陈三贵的小衣服,说要去找儿子,几个女儿都躲的远远的。
压在身上的两座大山一死一疯,李翠妞终于翻身把主人做,给大女儿找好婆家后,就打着替婆婆找儿子的借口,带着婆婆和四个儿女来找陈三贵了,找不到陈三贵,就直奔夏淮家,一家子往夏家门口一坐,不说陈三贵在哪,就一副赖着不走的样,夏淮也是老婆亲娘孩子一堆,哪有多余的地方给她们一家六口住,给她门在外租房子又不答应,闹了几天,夏淮就将陈三贵的地址给她了。?
☆、番外——历史(下)
? 李翠妞找过去的时候,陈三贵因上山收粮遭遇山体滑坡伤了腿,没法继续在粮油局担任一把手,便申请调回青山县的米面厂任厂长,那时小他将近十岁的新太太也已经给他生了一儿一女两个孩子,娇妻白嫩水灵,儿女聪明可爱,完爆李翠妞这个乡下黄脸婆和四个乡下土孩子,要不是老娘也跟来了,陈三贵就能找人暗中将他们打包送上火车,送回老家。
可老娘也来了,不要老婆孩子,可以说是时代悲剧,不要老娘,这就是人品问题了,他还没那么不孝,可老娘疯了,不识人,他工作又忙,指着娇妻照顾婆婆,这可能性不大,况且娇妻也有工作,她是护士,最后,陈三贵跟李翠妞坐下来几番商量,在青山县给她买了个小院子,让她带着儿女和婆婆住进去,他每月给家用。
李翠妞起初有些不情愿,就算两头大,也该她大才是,可陈三贵明显将她当老妈子看,但大儿子劝她,就这样吧,再闹,将爹的工作闹没了,一家人喝西北风去,他也是十五快十六的人了,农村孩子早当家,他知道因为母亲,爷爷不仅被罢了官,还因批斗而死,他也因此由副县长孙子成了人人喊打的地主老财余孽,连同几个弟妹都遭了老罪,大姐被退了亲,硬是从县长家的大小姐磋磨成了一个大龄村姑,最后被大姑胡乱配给了她那瘸腿儿子,他也到了要说亲的年龄,厂长儿子总比穷家小子好说亲吧!
李翠妞一农村妇女,大字不识一个,就知道一个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男人发达了,她当不成官太太,那还不如守着男人回乡做农妇呢!
但是儿子说的也有理,家里地已经被政府收走了,因为公婆的罪名,她倒是被大家同情了,可几个孩子遭罪了,女儿嫁不到好婆家也就算了,儿子娶不着好媳妇,她怎么抱孙子,遂消停了,不过要让陈三贵给儿子弄进厂里上班,原先陈三贵是想让儿子继续上学来着,后来想想,多一个人挣钱也好,不然两个家,他也真是负担不起,况他的心也偏在小儿女身上,对几个大的还真不怎么上心,买了院子给了家用后便不在过问,当然也没傻到将大儿子弄到自己的厂里上班,而是托了人给弄去手套厂上班。
新太太刚有了安稳日子也不想折腾,再者她也不想照顾陈三贵的疯老娘,给点钱让原配照顾疯老娘她也愿意的,主要是不愿意也没法,人都来了,再闹下去,还要躲出去么?像她们这种两头大的也不只她一家,不同的是人家原配都跟老家守着婆婆和孩子过,他们这个拖家带口地过来了。
因为老太太住在小院里,陈向前隔三差五的也会过来坐坐,陪陪老娘,问问三个孩子的学习情况,因为不跟李翠妞过夫妻生活,她几次罢工不愿伺候老太太,故意在他看老太太时,由着她满院子的疯闹,衣服不给洗,头发不给梳,房间不给收拾,由着她在床上拉屎拉尿,她也长心眼了,知道陈三贵不敢跟她闹,闹起来只会让他官做不稳,她也不是想那啥,只是没有夫妻生活,还是夫妻么?是夫妻,替他照顾老娘,那是媳妇应当做的,不是夫妻,替她照顾老娘,那是老妈子,她不愿做老妈子。
没法,陈三贵只能答应她一周过来住一晚,一晚也好,不受宠的正房太太,总比老妈子好,李翠妞自我安慰道。
前头说她地肥,一周一晚的频率,竟让她在三个月后发现怀孕了,那个年代没有计划生育,只要你能养的起,就可劲儿生,六零年,她先周然半年生下女儿,起名陈淑香,希望自己女儿也能像城里人一样成为一个书香门第的小姐。
陈淑香却是没赶上好时候,63年,小四清运动,清帐目、清仓库、清财物、清工分,陈三贵被下属官员举报贪污财政公款,李翠妞不知事态严重性,在上级领导上家来调查陈向前的情况时,在调查人员技巧性的诱导下将对陈三贵抛妻弃子的满腔恨意呈几倍的爆发出来,让人坐实了陈三贵德行有亏、贪污公款的事实,陈向前连同好几个抛妻弃子德行有亏的县委干部被打成“老虎”,勒令停职,被关押起来。
陈三贵被削官罢职后,娇妻就跟他离婚了,带着一双儿女卷着家财走人了,李翠妞的小院却被上面派人给封了,一家老小都被赶了出来,大儿子也被厂里辞退了,李翠妞就带着一家老小投奔夏淮来了,夏淮只能出面给她们娘几个租了个小院,让她们暂住!
64年“小四清”运动后,这场冲击官场的战役非但没有得到遏制,反而越演越烈,66年,那场声势浩大的政治运动席卷而来,运动来势之猛烈,竟然使久经考验的地县两级干部们慌乱不知所措,过去搞运动,必是党的领导,目的也是为了巩固和发展党的领导,现在完全反过来,要砸烂政府机器,砸烂公检法,踢开党委闹革命,昔日领导运动者,今日全部是挨整对象。
官职越大的被整的越凶,夏淮的老首长也被波及了,被定为黑四类,三反分子——反d、反社会主义、反毛**思想,这次夏淮也被牵连在内,列入了“坏人”之列!
夏淮出身贫寒,幼年吃了不少苦,养成他坚毅的性格和乐观爽朗的性子,从小听着水浒传长大的,很是向往梁山好汉的生活,有些天不怕地不怕,在部队时就是有名的兵游子,这绝对是褒义,有着山东汉子特有的豪放和仗义,因文化程度不高,又显得格外卤莽、直接,做事喜欢直来直去不喜欢绕弯子,是个是非观念,嫉恶如仇,并且相信别人跟自己一样有着对是非的判断标准的大男人,所以,一旦确认自己做事符合正义,就会无所顾忌。
但残酷的战争教会了他什么时候该蛮什么时候需要讲究策略,将伤亡减到最低,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做的,却总能说出他自己的一翻大道理,在被勒令停职,接受调查时,他没有反抗,当红|卫|兵将他押到台上对着一群黑压压的青山县群众批斗时,他跳将起来,将身上的棉衣扒拉开来,露出胸前横横竖竖十几条疤痕,扯着他的大嗓门子喊,“你们说老子是贪污受贿的反革|命人士,老子这身上足以证明老子的清白,当年老子打小鬼子时,你们这些嘎犊子还在老娘怀里嗦奶呢?当年老子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把三八大盖掀了一个班的小鬼子,肚子被开了一刀,肠子流了一地,老子将满地的肠子一点一点的塞进肚子里,抓了把稻草堵上,打死了两个逃跑的小鬼子军官才敢倒下,要不是大部队及时赶到,将俺救了下来,老子现在就是鬼了。
当年南下解放你们时,船被国|民|党榴弹打中,俺们船沉了,老子们凭着一股劲,硬是挺了过来,老子可以在战场上被小鬼子打死,可以被刺刀刺死,可以被炸弹炸死,可以被大炮轰死,但决不能死在这诬告上面。
谁敢诬告老子,说俺和俺媳妇是资本主义毒瘤,反d、反社会主义、反毛**思想的三反分子,老子就拿跟绳子带着我娃儿媳妇吊死你们家门口,半夜找你全家去聊天,聊聊当年打鬼子的事,也让你们尝尝肠子被拖到地上,又一点一点被塞回去的滋味……”
这番演讲效果那是震撼的,夏淮个头很高,目测一米八还要往上,长的又是魁梧粗壮,说话声音洪亮带劲,又是见过血的,一身的豪气匪气霸气不输梁山好汉们,而h省这边的男女普遍长的都秀气,更何况这些红|卫|兵大半都是些有勇无谋的半大少年,这个年龄段的孩子,热血、激情、叛逆、冲动、盲目……因是干部子弟,对革命对□有着非一般的崇拜,文|革给了他们这个机会,于是一呼百应,也想像父辈一样充当一把英雄好汉,成为救人民与水火的大英雄。
不过是仗着“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的那股劲,抒发青春期少年那过多的精力,丢个石头,砸个门,掀翻桌子,烧一些他们认为的反革|命书籍……破坏一些死物,或许会失手伤个把人,但是真正见血,见大血从尸体上走出来的有几人?没有!
所以当夏淮露出那满身的疤痕时,就吓怵了那帮小红|卫|兵,在连吼带吓地说完那番话后,连台下的民众都被镇住了,大家来参加批斗不过是凭着一腔热血,当然也有一些底层人士,因眼红那些当官的住大房子,吃大肉,满心地希望他们被斗倒,然后取而代之,而没有利益的普通群众则是单纯地围观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官员被拉下马,像个狗一样蹲在台子上挨批斗……满足他们变态的虐人欲,显然,夏淮不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干部,他武力值很高,是真正从死尸中走出来的血汉子,若不是在战场中受了大伤,只能从部队转业到地方武装部,不然就凭这身伤,这样的军功,在部队干下去,怎么着也是军长一位。
就凭这一身伤,也值得人尊敬,这场批斗不了了之,夏淮被放回去的第一时间,就将16岁的大儿子丢进了部队,今日的红卫兵小子们让他对儿子的未来表示堪忧,今日的造反无罪就像过去的闹革|命,早晚有一天会像流行感冒一样蔓延整个大院乃至整个青山县,如同当年他们村上在第一个小伙伴去参加革|命,到后来整个村子连同别的村子的小伙伴都结伴去闹革|命了,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血、杀人时的心情,害怕、恐惧有,但更多的是兴奋、亢奋,然后是投入地杀第二个人、第三个人、第四个……乃至到现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
可当时他杀的是小日本鬼子,那些人该杀,国|民|党是敌对分子,是剥削阶级,可现在……昔日领导运动者,今日全部是挨整对象。
老干部们平时很自信亦很丰富的人生经验,现在全部失灵,只有招架功,毫无还手力,拼命学习报纸文件,半夜起来收听广播,还是糊涂找不着北,什么老干部是民主派,进而当权派,进而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反正今后不让你干了,要换人换代,换上没有打过日寇,没有斗过地主,没有建国建政,甚至连党组织也没有参加过的陌生人。
最重要的是毛**现在支持的是他们,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可这才几年,当初统辖政权的干部们,从强势集团一下子变为不堪打击的脆弱群体,那年冬天,青山县死了好几个干部同志,他们中间有南下干部,有本土原籍干部……没有见血,都是被扒光了衣服跪在雪地里,活活冻死的,冻成一根冰棍,成了一个发紫的雪棍人。
那种场面让手上沾满鲜血的夏淮也觉得心惊胆寒,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可以瞬间将全身血液凝固起来的-150°的寒意,真正的杀人不见血,何其残忍,何其冷酷,原来死伤惨重的永远不是战争,而是权利之争。
再后来文人学者、技术人员、教师、医生……也都被拉出来成为被批斗的对象,经过小鬼子的侵略,能成为以上人员的,多是家里小有薄产的,不然也不会有钱让他们去上学,他们被打入地、富、反、坏、右(即地主、富农、反革命分子、坏分子、右派分子)分子,文人重骨气,这些人受不了侮辱,自杀的多了去了,死了就被人像抬死猪一样丢到外面,她们的亲人会来领的,死不了的继续折磨,甚至比之前斗的更狠。
这种像瘟疫一样蔓延整个城市乃至整个国家的场面不是个人能挽救的,夏淮一天一日比沉默,压抑的气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让人发疯,不知道哪一天就轮到自己了,就像是一场莫明其妙的闹剧,批斗的人是为批斗而批斗,根本不清楚为什么要进行批斗,被批斗的人也糊糊涂涂的受批斗,批斗后有什么结果也不清楚,批斗别人的,被别人批斗的都是被愚弄的对象,可这场闹剧却是要人命的,不知道下一个就轮到谁。
夏淮虽然没被关押起来,但也没有官复原职,而是被调到农林垦殖场任场厂,一个没有任何权力的部门,他能做的仅有尽自己最大能力保护妻儿,不让他们受到伤害,课业停了,所有人都在闹革|命,大家互相指认揭发周边亲友,夏淮到底高看了人的良心,他在陈三贵被关押后,不仅给他妻小租了房子,还在这么紧张的时刻出路费让他大儿子带着奶奶和两个弟弟回乡避难,留下18岁的二姐帮衬着照顾年幼的妹妹,李翠妞则四处找人救陈三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