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2 / 2)

六爻 priest 2901 字 12天前

李筠被它转得心惊胆战,腿肚子不幸抽起筋来,却知道自己不能露出怯意,只好生生地忍着,忍出了一脸憋尿一样的色厉内荏。

好在程潜很快就携着尖牙过来帮他了。

程潜没花什么工夫,就从杀生中回过神来,他以为自己理所当然应该震惊不适,却发现其实并没有。

当他双手举着那沾满了血的大尖牙时,心里平静得好像只是切了一棵白菜,而这样的平静挂在脸上,弄得他几乎像个索命的小鬼。

程潜很快发现,不是他怕耗子精,而是耗子精怕他,他往前走一步,那大耗子就往后退一步,同时呲牙咧嘴地对他做出恐吓。

敌人一弱,他心里更有底气,不退反进,倒是那耗子,一发觉恐吓无效,立刻判断对方是个硬茬,居然屁滚尿流地逃走了。

万物有灵,修行不易,好不容易成了精,谁不惜命?

见一只跑了,另外两只虽然没弄清怎么回事,也谨慎起见地跟着跑了。

这一小撮耗子精抱头鼠窜,兵败如山倒。

李筠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终于得以闲暇,专心致志地抽起筋来。

不过就在他们打败了第一波敌人,一口气没松开的时候,严争鸣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奇怪的动静,远处的程潜好像看见了什么,对他叫道:“小心!”

严争鸣本能地往前一扑,利索地使了第二式里的一招“周而复始”。

他将佩剑狠狠地挥了出去,正撞在了某种利器上,而后响起了一声嘶哑的咆哮。

严争鸣狼狈地捏住剑柄后退,转身定睛一看,只见一只巨大的猞猁轻巧地落在距他几步远的地方,原地化成了半人形——那妖怪身材高大,除了尖爪外,几乎都变成了人形,甚至还阴森森地开口笑了笑,猩红的舌头舔着嘴唇。

怪不得那几个耗子精跑得快,他们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严少爷细皮嫩肉,一看就很好吃,猞猁精兴奋地用脚尖蹭了蹭了地面,下一刻,它闪电般地向他扑了过来,有力的前爪近乎刀枪不入,迎上佩剑的刃,连皮毛都没有伤到。

猞猁利爪一按,便用蛮力将他的剑压了下去。

严争鸣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踉跄着往后跌去,猞猁精见状大喜,当空化为原型,一只爪子按在他身上,张开了血盆大口。

李筠和程潜本来就离得远,这边匆匆交手又迅捷如兔起鹘落,两人完全救援不及。

情急之下,李筠伸手往怀里一探,也没看清自己摸出了什么,便胡乱向那猞猁精扔了过去。

程潜余光扫见:“二师兄别……”

可是他这制止已经晚了,小瓷瓶精准地砸到了猞猁头上,里面剩的大半瓶水劈头盖脸地全洒在了猞猁身上,皮毛光亮的猞猁就这样被原地点化成了一只庞大的癞蛤蟆。

一时间,连猞猁自己都呆住了。

猞猁惊怒交加,似乎想开口咆哮,结果只发出了一声拖泥带水的“呱”,它甚至不由自主地吐出了舌头,被那细长的舌头吓坏了,居然忘了怎么收回去。

舌头垂在猞猁蛤蟆胸前,堪堪挨到了严少爷细密嫩肉的脖子,死里逃生的严少爷当场就疯了,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地怒吼:“我真服了你了李筠!”

随即,他仿佛突然间有了无穷的力量,一脚将自己身上那巨大的蛤蟆给踹翻了,把什么“木剑法”“铁剑法”全撇在了一边,毫无章法得像个准备揪人头发的泼妇,不分青红皂白地向那猞猁精挥去。

变成了蛤蟆的猞猁显然没有了之前那钢铁般的利爪,也还没来得及学会怎么用蛤蟆的四条腿腾跳转挪,被严争鸣无比仇恨地一剑捅了个对穿,在一阵歇斯底里的挣动后,猞猁终于恢复了本来面貌,然后死不瞑目地不动了。

行凶者严少爷本人看起来却比死猞猁还不想活了,他拿着佩剑,几次三番地在自己脖子附近比划,险些想不开刎颈自尽。

程潜和李筠动手扶起了“叫花韩渊”,七手八脚地将他身上已经干了的泥块敲下来,露出里面泥土斑驳的赤身裸体,程潜上下扫视了他一番,转头向羞愤欲死的大师兄报告了自己的发现。

“大师兄,你不是问小师弟从玩过蛤蟆那天开始,是没换过衣服还是没洗过澡吗?”程潜道,“我知道了,他是没洗过澡。”

严争鸣:“……”

他面无表情地收起了佩剑,感觉更应该自尽的应该是韩渊才对。

韩渊看见他们简直喜极而泣,哭哭啼啼地道:“师兄……小潜……”

他企图冲上来给谁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可惜他的三位师兄没有一个人想和满身臭泥的光屁股小叫花亲近,全都做了鸟兽散。

严争鸣一边努力地忘记他惨遭玷污的脖子,一边气急败坏地指着韩渊道:“你要是不想回去就被清理门户,就给我抄一辈子经吧!”

韩渊没敢反驳,眼珠叽里咕噜乱转,企图寻找一个盟友,最终,他求救的目光落在了程潜身上。

程潜木然地用仅剩的袖子擦干净一脸血,此时又渴又饿,简直没有了装模作样的力气,因此本性流露地说道:“师弟,修行之前,你确实应该先治治脑子。”

韩渊震惊地看着这“温良恭俭让”的小师兄,一天之内,身体和精神同时遭到了重大的伤害,最后还是李筠出头给他解了围,李筠微微抬了抬手里的木板,建议道:“师兄,我看我们还是先去临仙台吧?”

严争鸣冷哼一声,已经率先抬腿走了,李筠想了想,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分给了韩渊,省得扶摇派弟子在妖谷落下一个不喜欢穿衣服的名声。

镜照谷和临仙台相距不远,很快,浓重的血腥气就顺着风传来了,李筠手中的木牌上陡然冒出一团一人多高的黑雾,翻滚的黑雾勾勒出了一个不怎么鲜明的人形,一瞬间唤起了程潜忘记的记忆。

这个人他梦见过!

韩渊吓了一跳,扯着嗓子叫道:“哎哟娘啊,这是什么?”

那黑影没有回答,他端正地悬在半空中,站成了一条肃穆的影子,虽然看不见他的脸,可程潜就是觉得,这人身上仿佛有种准备献祭似的平静与凛然。

他忍不住开口问道:“前辈,你……是不是就是北冥君?”

“北冥?”黑影轻轻地笑了一声,低声道,“何人配冠北冥之名?那都是鼠目寸光的凡人们妄自尊大罢了。”

程潜忍不住将他这句话在心里转了几圈,分析出了对方的言外之意——这是承认了。

可是“北冥君”不是传说中最大的魔头吗?怎么会附在一块木牌上呢?

他又究竟是附在了那块平安无事牌上,还是附在了师父的符咒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