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这种心思,李治借着职务之便,将着朝中适龄的未婚青年全部搜罗了出来,又将着学馆、书院、自己侍读中合适的人全部挑出来加入到名单里,细细勘察。那段时间他瞅人都几乎是眼带绿光,害的朝中那帮青年才俊们一个个提心吊胆,担忧这位太子莫非是犯了上任太子的老毛病?
将着名单上的男人祖孙三代都扒拉仔细,然后选门第选家风选血统选职位,忙活了小半个月之后,李治终于圈定了十几个人,然后便借故搜罗他们的作品去找晋阳公主品鉴了。
这年头未婚男女见面自然是不可能的,李治觉得样貌都是其次,关键是性情要跟晋阳公主匹配才是。公主好文,善书,所以先看看这些人中,有多少人的文章是能过她的眼吧。
晋阳公主有些不明白兄长怎么一个劲儿的拿一堆人的诗词歌赋来找自己品评,甚至有些还是誊录的奏折。她以为李治想要搜罗人才,所以便尽心尽力的将着所有人的手书都看了,然后告诉李治自己的观感。
这么试探之后,李治终于挑出了自己合意的妹夫人选,兴致勃勃的跟着长孙颖讨论。
“是博陵崔氏还是清河崔氏?”长孙颖看着那姓名,下意识的就想到了五姓七望中的两崔。
“清河崔氏。”李治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家世勉勉强强配得上我们,关键是崔家的少年长得俊俏,往那里一站,哪怕是一身青衣也鹤立鸡群。”
这个死颜控以及家世控,看着李治满意的不得了的样子,长孙颖不得不感叹李家人果是颜控,高祖太宗给女儿挑驸马时第一要务是长得帅,轮到李治,看来也没有进步到哪里去。
“那接下来怎么办?”长孙颖对于那位以外貌胜出的驸马很好奇,于是便问李治那边有哪里是需要她配合的。
“不急,我先去找个人透透口风,让着他对兕子心生爱慕,然后再找个机会让兕子看他一眼。如果看得上了,我来想办法促成。如果看不上,我再挑便是。”
“哦,好。”长孙颖觉得李治这个办法还是靠谱的,于是点了点头,心中也暗自祈祷一切顺利。
李治第二天一早起来就找人去实行他的计划了,只是长孙颖怎么都没想到,他兴冲冲的出去,晚上回来时却满脸乌云,心情显然极其糟糕。
“怎么了?谁惹你了?”长孙颖颇为意外,赶紧走过来安抚的问道,“事情进展的不顺利?”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这两天感冒了,难受的很,估计是加班加的太多了吧,所以断了两天。不过会继续更新的,不用担心我太监。
以及,后面的情节架空的越来越多了,o(n_n)o~毕竟在着历史上,晋阳公主这个时候都挂了~
☆、第116章 缘由
“怎么了?”长孙颖看着李治脸色,赶紧走上前去问,走之前还兴高采烈的。
李治黑着脸坐在那里,过了老半天才从牙缝里恶狠狠的说了四个字,“不识抬举!”
长孙颖立刻一愣,当下明白这事儿大约是不成了。不过她也好奇,尚主这么荣耀的事儿不提,单是太子做媒,有谁敢那么不识趣的拒绝?
说实话,得罪皇帝不过是现在受些委屈,得罪太子,那就是断了自己的前程,谁这脑袋抽了想不通这个理儿啊。
“他不识抬举就不识抬举,咱们姑娘那么好的人品,哪里挑不到女婿,咱们找下一个就是。”李治正在火头上,长孙颖也不敢火上浇油,于是只能拼命的扯开话题,“这种事情也要看缘分。事情不成了,咱们只当他与咱们没缘,成不了一家人,不气不气。”
“当真是没缘,我也不勉强他,我的妹妹难道还嫁不出去。”李治缓过劲儿来之后,气冲冲的跟着长孙颖说道,“你都不知道他说什么,他说那话实在是欺人太甚。崔家如何,卢家又如何,难道我天家还比不上那些个破门阀。惹急了我,到时候直接给他们降到一等,我看他们再嚣张。”
长孙颖听着这话,顿时就咂摸出味儿来了,原来症结在这里。李治倒是瞧上人家的门第了,可是人家却瞧不上李家的门第。
等着李治絮絮叨叨说完始末,长孙颖才明白,原来他是叫了心腹先去跟那年轻人探了口风,说是许他一门亲事如何。结果那崔姓少年便洋洋得意的说自己不愿意轻娶,当真要娶这世上一等一的佳人才是。
年少轻狂,哪个少年人没有这样的梦想,李治派出的人当下就觉得是个机会,便笑着说他如此心高气傲,莫非是要娶个公主不成?结果崔姓少年撇了撇嘴,娶公主算什么高攀,他的人生理想是考中进士,娶五姓女。目前他已经看中了位佳人,正是范阳卢氏的。
人家意有所属,这本来不算什么,李治也不是那种横刀夺爱的人,事情本到此就能了结了。可偏偏那少年言语中露出了对李氏的鄙薄,偏偏李治派出的人又是同宗的陇西李氏,于是两人便为了到底是皇家公主尊贵还是关中门阀世家的女子尊贵,一番辩论之下,却不但是那少年,包括他身边的同僚,都表示宁娶五姓女,不要公主妻。
有道是主辱臣死,李治派去的人气得不得了,回来便将着事情原原本本的跟李治说了,结果把李治也气得不轻。
“世家跋扈,由此可见一般,简直是到了不治不行的地步。”李治端着茶时还在生气,连手都在发抖。
“不过是些白衣狂生的闲言碎语,你在意那些做什么。我瞧着他既然能说出这种话,便可见性格孟浪,绝非公主良配,咱们也算是早看透人了。好事一桩,好事一桩啊。”长孙颖在旁边哄着,心里头却埋怨那人真不会办事。到底是年轻人,若是个老成持重的,知道这话肯定惹李治生气,必定不会实话实说。可这当差的倒好,不但说了,还添油加醋,也不想想真把李治气出个好歹该怎么办。
“我是心凉啊。”李治叹了口气,把头靠在长孙颖肩上,有些灰心丧气的说道,“朝廷也不是第一天抑制门阀势力了,可纸面上的东西好改,大家心里头的贵贱却难移。”
“移风易俗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的。”长孙颖动了动身子,让着他躺的更舒服些,然后笑着问李治,“那你想过没有,为什么朝廷颁布了禁令,陛下重修了氏族志,命令地方州县典藏学习,可最后却不管用?”
“原因很简单啊,因为我们没办法不用他们。”说起这个,李治也是受害者,所以回答的便颇为无奈,“如果不用五姓,不用世家,那朝堂上几乎就没人可用了。”
“所以我们打压着他们,却又得求着他们。”李治按了按脑袋,苦笑着说,“他们也知道我们离不了他们,所以那架子就摆的越发的高了。因为反正知道会起复,所以在被罢黜的时候便越发的摆足了姿态,显示自己的风骨。因为越是这样,下次起复的时候,声誉便越赞。”
“魏晋的时候,谢安不就这样的?如今,大约萧瑀也可以跟他比肩了吧。”李治嘟囔着,然后磨磨牙郁闷的说,“可惜我们明明知道他们的把戏,却只能陪着他们演戏。”
长孙颖笑了笑,伸出手去帮着他按摩头,看着李治干脆倒在她怀里,捡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除了他们之外就无人可用?”长孙颖有一搭没一搭的陪着他说话,“朝廷里那么多人呢,上上下下几万人,五姓才多少人,少了白糖就做不成席了?”
长孙颖本来还想说“少了萝卜做不成席”,结果想想发现这个时候还没有萝卜,干脆顺口改成了白糖。
“他们不是糖,是盐。”李治听着她这比方,噗嗤一笑,表情却是轻松了许多,“还真是做什么菜都少不了他们呢。”
平常少有人跟他聊这种话题,宰相侍从等多半是世家,他要倚重着那些人,自然也不能说世家不好,于是趁着这个机会,刚好借着跟长孙颖问答,将着这个问题理清,“朝廷里头官员虽多,但大部分是从属,真正核心关键的却只有那几处,而这几处,却挤满了其他人。不是我们不想用别家的,而且别家的不堪用。”
“拿宰相来说,”李治怕着长孙颖不明白,干脆举了例子,“能做到这辈儿的,非得学识渊博,才干出众的不可。这两点中,寒门士子后者或可达到,可是前者,却极难做到。”
长孙颖听着这话,愣了愣,很快就明白了李治的意思。
这个时代不比后世,在着印刷术还没发明,文字传播多靠手抄传播的情况下,图书是一种非常珍贵的资源。世家大族有上百年的积淀,他们有着不输给皇室的图书存量,并且有着足够的精力去教育子弟,所以在着这个识字率可能不足百分之十的国度里,世家子弟们的文盲率却极低,甚至连着他们的家仆伴当,都十分奢侈的认得几个字。
所以,或许在才干上寒门士子有着不输给世族们的能力,但是这第一道坎儿不过,他们根本就无法通过正常途径显露到李治面前来。
技术决定命运,长孙颖莫名的就想到这句话,看来魏晋时候贵族把持朝政的局面,跟着文化的传播方式离不了关系。而唐朝继承发扬科举,寒门士子的大量涌现,宋朝甚至已经全部变成平民政治的格局,也跟着后面雕版印刷的出现,文化的传播脱离不了关系。
要不然把这个东西弄出来?长孙颖看着李治,在心里头默默的想着,她整日抄书消遣都抄糊涂了,怎么把这个大杀器给忘记了。
“还有就是,普通人很少有世家子弟的心胸气概,和眼界。”李治想到这些,忍不住更沮丧了,“当你是从属时,或许只要能按照吩咐做好事情就是才干了,但是当你身为一个部门的首脑,甚至位于宰辅的地位时,你考虑事情的眼光就必须从全局出发,就不能只斤斤计较与细节。我观察过,士族子弟们的全局观一般都高于白衣出身的。”
这就是跟着经历和家庭环境熏陶有关了,长孙颖在着心里头琢磨道,同样是二十岁的少年,一个是国务院卿的儿子,从小听着国家大事长大,一个是闭塞山村出来的农民儿子,哪怕后者再聪明,只要不是穿越者,那么在眼界魄力上很少会比得上前者。
这是一个很悲伤的事实,尽管大家都不愿意承认,但是正常情况下人物的培养,总要经过三代或者以上漫长时间的雕琢,才会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