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2 / 2)

等候小丫头进去通报的空闲,成靖宁打量着这座从未踏足的院落。凝华院是一处很雅致的小院,靠近府上的碧湖和湘妃竹林,墙外种植着红白两色蔷薇花,入秋之后,只剩光秃秃的枝干,内里的花圃种着万年青,还有一丛开败的残菊、冒头的水仙以及一些其他花木。

“二姑娘快请进。”迎出来的是映雪。

成靖宁步入内院,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成芙宁拿着一根带流苏的长棍,正逗噜噜玩儿,可可就在一旁坐着,揣着小脚,一黄一绿的阴阳眼,追随着她的动作。可可是个机灵鬼,也认生得很,极难得的见它这么亲近一个陌生人。

成芙宁这些日子瘦了不少,整个人郁郁的,有些没精神,不过她的郁气被突然到访的两个小生灵冲淡了不少,这时脸上的笑容淡淡的,特别温婉。“大姐姐。”成靖宁朝成芙宁点头笑了笑,算是见礼。

成芙宁收起逗猫的长棍,把噜噜抱给她:“妹妹是来接猫的吧,真是个很可爱的家伙。我瞧它可爱的紧,就多留了一阵,还请见谅。”

“哪里,我的猫人见人爱,多一个人喜欢它,我高兴还来不及。它们两个没给你添麻烦吧?”成靖宁抱着猫,很快闻到一股鱼腥味,是鱼干的味道。凝华院没这些东西,大概是她派人才买回来的。再看可可时,它身边正好有一堆小鱼干和几个坚果。

“多谢姐姐照看了,不过猫不能吃人吃的坚果和零食还有放了盐的东西,下次它们两个再眼馋,你也不能将就它们。”成靖宁笑着提醒。

成芙宁忙解释说:“我拿出来之后,它们都没吃,估计知道自己不能吃这些东西吧。”

“那就好,今天不打扰了,下次再来拜访。”成靖宁抱着噜噜,呼唤可可一起走。可可蹭了蹭成芙宁的腿,跟在成靖宁身后离开凝华院。

身边跟着的水袖,啧啧称奇道:“都说大姑娘厉害,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你知道就好,别在其他人面前嚼舌根。”纵然凝华院的下人都被沈老夫人敲打过,但私底下使一些小手段给成芙宁添堵也不足为奇,更别说对成芙宁俯首帖耳,今日一见,可知她的确是个有手段的。不过刚才一番交谈下来,并无那种精明算计之感。这个人,还需继续观察。

北方的冬天特别冷,十月初就下了雪,行云院内有好些花木需保暖,成靖宁便指挥着莳花的婆子给花木搭架子,盖上稻草或是破烂棉絮。花月撑着伞回来,抖下裙子上的雪,对成靖宁道:“侯爷让姑娘到毓秀院那边去一趟。”

成靖宁搓了搓手,放在嘴边呵了口暖气,对几个婆子说:“慢些弄也可以,现在才初冬。”

换了衣裳,穿上暖靴之后,成靖宁叫上花月一块儿去毓秀院那边。成振清这时正在书房内看书,桌案上放着个木笼,里面躺着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白猫。

成靖宁敲开门后,问道:“爹,您找我。”

“找你来也没什么事,下边的人听说你喜欢猫,就送了一只过来,你接过去吧。”成振清放下书本,把笼子提到跟前。小猫初到此地,害怕得缩成一团,喵喵叫着很凄惨,看样子是一只白色波斯猫。成靖宁搬了个杌子在案桌边坐下,想了想说:“我已经有两只了,再来一只就要打架了。爹,你看给大姐姐养怎么样?”想着前几日成芙宁逗噜噜和可可的样子,她一定会把猫照顾好。

“猫在这里,你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做吧。”成振清没有否决成靖宁的提议。

成靖宁提起笼子,重新披上斗篷:“那我先走了。爹,今晚有新菜,您一定喜欢。”辣菜出现之后,成振清很快适应,眼下已到了无辣不欢的地步,一听说有新菜,脸上阴霾散去,笑道:“那爹等着尝你的手艺。”

雪依旧下得很大,成靖宁怕猫冷,把笼子罩在斗篷下,“我们直接去凝华院。”

成芙宁仍绣着荷塘月色,听到映秋来禀说成靖宁到了,放下手里的针线就迎出去。“突然上门拜访,没打扰到姐姐吧。”

“没有,正在做女红呢,快请进。”成靖宁突然到来,让她很意外。

映秋动作快,成靖宁刚解下斗篷,就端上热茶和点心。“这次来没别的事,爹的下属送了一只波斯猫给他,原本是给我的,我想着我已经有了,就提议送给姐姐养。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笼子里的小猫毛茸茸的,瞪着一双琉璃珠子一样的眼睛四处张望,小小的模样很招人。

猫咪的诱惑无人能抗拒,成芙宁前些日子还想养一只猫在身边解闷,今天就有猫上门,登时大喜,“哪里,我感谢还来不及。这也是波斯猫吗?”

“是,算得上好养。猫还小,给它吃鱼干、羊奶和不放盐的鸡肉就行,平日里在花盆里撒一点麦子,猫会自己去吃,能助它吐舔毛时吸进胃里的毛。”成靖宁说着养猫的一些常识,两人又交流了阵养猫需要注意的事项之后,才起身回行云院。

兴隆街,街如其名,兴隆旺盛,热闹非凡,但凡在这条街上住的人家,家族无不富有兴旺。但天气一冷,再热闹的街市也变得冷清许多,入夜之后,只有飘扬的雪花和红火的灯光。夜色里,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小巷里钻出来,把手里包裹着石头的信纸仍进成宅之内。

待在门房里的小厮半睡半醒,听到石头落地的声音后被吓醒,摇了摇头之后,开了门到庭院中巡视一圈,没有异常,准备回门房内继续打盹儿。回去时被半道上的石子搁了脚,嘴里骂着做洒扫的婆子不尽责,要告诉管家把人撵出去。正欲把石子儿踢走,低头发现石子上包裹着纸,写着字,不过他一个也不认识,只好捡了去交给管家。

原先的李管家找了个借口回乡下养老含饴弄孙去了,新上任的张管家战战兢兢,收到门房小厮送来的纸条后,披了件衣裳就往成振功那边去。

成振功被看了四个月的笑话,苦闷不已,一腔郁气憋在心头,猛一得到竹姨娘的消息,恨不得立刻去劈了那女人才好!张管家缩在一旁,看着狂躁疯魔的成振功,浑身瑟瑟发抖,这样下去,会出事的吧?早知道就不把纸条给他了。

现已是亥初,城门早关了,成振功叫了小厮进来,给他收拾个包裹,备马车,明天要离开京城几天。成振功的眼神太过下人,成峰领了命,不敢多问,更不敢多留,依言下去收拾包裹。

天刚亮,成振功就亲自驾着马车离开京城。守门的侍卫见着是他,相互之间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人退了下去,把消息禀告给上面。

入冬之后,山清水秀的村庄也覆盖上一层白色,此处是离京城百里之外的冀县陈家村。生得牛高马大、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敲开一处青砖砌成的房子,开门的是个风姿绰约的女人,上了年纪,却是风韵犹存,在这不起眼的村里格外打眼。“陈二哥,是你呀。”女人的声音柔媚好听。

汉子憨憨一笑,指着放门前的一捆木柴和一个麻袋,说:“天冷了,我给你送些柴和碳来。”

“多谢了,进屋喝杯热茶吧。”女人打开门,邀请道。

汉子单纯守礼,三十岁了还没娶媳妇儿,眼前貌美如花的女人对他这般亲近,一时间脸红了个透,推辞说:“不了不了,我还得回去劈柴呢!柴和碳我放这里了,先走了。”

女人望着跑远的大汉,妩媚一笑,费劲的把一捆木材和半麻袋木炭拖进屋内,关了门后净手。火炉上的砂锅里熬着鸡汤,她盛了另一锅里煮好的燕窝到瓷碗里,准备吃时传来一阵砰砰的敲门声。

陈二又回来了?看来是开窍了,女人满心欢喜的打开门,见到的却是凶神恶煞的成振功。“是你!你怎么!快来人呐!救……”

成振功进屋后,碰的一声关上门,掐着女人的脖子说:“总算让我找到你了,你这贱女人!”二话不说,拔刀就捅进她腹部。

这女子正是卷款逃走的翠竹,现化名如意,那日离开永宁侯府后,她拿着钱驾车往北走,寻了一个偏僻又不太穷困的村子住下,隐姓埋名数月,一直相安无事。而且她一直很低调,又稍稍做了伪装,如何就被认出来了?呼救声还没喊出口,成振功的第二刀又捅了进来。

翠竹一口鲜血吐出来,死死抓着他的衣裳,“你……你不能杀我……”

“骗了我这么久,让我被全京城的人笑话,我就是杀了你又如何!我不止要杀你,还要把你大卸八块泄愤!把你的头扔了喂狗!”成振功红着眼又捅了几刀,杀妾不是死罪,只要交了足够的钱,连牢房都不用去。

翠竹没多会儿就咽了气,从成振功佩戴的玉佩上扯下两根流苏。小细节成振功没在意,宛如修罗般的拿了砍刀,把翠竹卸了八块,随意仍在堂屋内。

“呵呵,这就是背叛我的下场!”成振功擦了溅在脸上的血迹,眼前血腥恐怖的场景在他眼里,只是一场大快人心的报复,集蓄数月的郁气,终于一扫而空。闻到砂锅里老母鸡炖补药的香味,哼着曲儿倒了一碗吹冷了悉数喝下。翠竹虽然无耻,厨艺倒是不错,不知不觉间,成振功喝了一大半。

“哼!”成振功从包裹里拿出干净衣裳,换下身上的血衣,扔进炉子里烧了,冷哼一声,关上门离开。

这时终于开窍的陈二,原路折回来,看到心情颇佳的一个俊朗男子从如意的院子出来,还整了整身上的衣裳,一看就像做过亲密的事,忙躲到一旁的石头墙下。这是什么人?如意的情郎吗?陈二的目光,一直在夜色中注释着那相貌不凡的男子。心里一阵失落,他为什么要回来目睹这一切?心在刹那间碎掉之后,失魂落魄的离开此地,以后,他都不会再来了。

凝华院中,成芙宁被噩梦吓醒,就在刚才,她听到竹姨娘的呼救声,她姨娘在地上爬着,向她爬过来,伸出一只带血的手。末了,她看到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倒在血泊了盯着她。

“姑娘,你怎么了?”值夜的映秋端了烛台进来,掀开帐帘问道。

成芙宁抱着被子,蜷缩着坐在角落,一言不发。

映秋被她苍白的脸色下了一跳,捂着嘴道:“姑娘,姑娘,你怎么了?”成芙宁还是中邪一般没有反应,木木的,很吓人。映秋慌得去叫陶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