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令女官皱着眉头,从尚仪手中将纸接了过去。
谢珠藏的字写得潦草,却足以让宫令女官看得清清楚楚:“您想让尚仪先把要教的宫规写在纸面上,并亲自演练礼仪,由您、扈昭仪、赵婕妤、老奴和……高望公公,五方确认,并共同落款?”
槐嬷嬷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谢珠藏。
宫令女官继续道:“惩罚亦然,教与罚,都需按照五方确认的条款来执行?”
尚仪一下就急了,这让她们怎么做手脚!
“最后通过与否,想由老奴、扈昭仪、赵婕妤、槐嬷嬷和……高望公公,着人来定?”宫令女官若有所思地继续念。
尚仪听到这儿,忍不住道:“那尚仪局的意见呢?”
宫令女官却抖了抖手上的纸,她完全没有想过要过问尚仪的意见,而是直接朝谢珠藏颔首道:“就按谢姑娘说得来。”
宫令女官神色肃穆,眸中不再见嘲讽,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包括最后一条。若您通过此次礼仪的训练,老奴会全力辅佐姑娘,学习六局二十四司的宫务。”
尚仪瞪大了眼睛:“等等……”这可跟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啊!宫令女官可从来没说过,她想辅佐谢珠藏学习宫中庶务。
然而,宫令女官打断了尚仪的话:“姑娘意下如何?”
谢珠藏也很惊讶,她没有想到这件事进行得如此的顺利。她只是说让扈昭仪和赵婕妤教她,却没想过宫令女官会主动说要辅佐她学习。
她看向宫令女官那张古板的脸,心中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犹疑。但她仍站起来,尊重地朝宫令女官颔首道:“有劳。”
尚仪的脸色一黑,低头掩饰了自己眼中的阴戾。
宫令女官朝谢珠藏行礼,珍而重之地将纸张叠好放进自己的怀里:“叨扰谢姑娘了。”
槐嬷嬷立刻道:“苏姐姐,我送送你。”
宫令女官应下,她朝谢珠藏再行礼,然后跟着槐嬷嬷走了出去。
谢珠藏目送着她们离开,低声问一旁的阿梨:“宫令女官……是什么来历呀?”
阿梨连忙从自己的脑子里扒拉了会儿,有些不确定地道:“婢子只知道女官姓苏,好像是昭敬皇后的族中姊妹。可是具体的身世,婢子就不知道了。”
“苏家啊。”谢珠藏喃喃道。
昭敬皇后出自苏家。但自从怀慜太子和昭敬皇后相继离世后,苏家元气大伤,也沉寂下来。
如果宫令女官诚心诚意地辅佐她……
谢珠藏暗暗地握紧了拳头。
*
尚仪也在暗夜中握紧了拳头。她看着走在前头谈笑风生的槐嬷嬷和宫令女官,神色晦暗不明。
司籍向来对尚仪唯命是从,忍不住焦虑地低声问她:“尚仪,我们怎么办呀?”
她们二人匆匆而来,自然是扈昭仪所命。但是,今夜这结果,可不是扈昭仪想要的。尤其是宫令女官怀里的纸张,司籍毫不怀疑,尚仪恨不得把它扒拉来吞了。
尚仪低低地冷笑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掂了掂,放在司籍的手中。尚仪朝落在宫令女官身后的熊嬷嬷努了努嘴。
司籍讶然地看着尚仪:“她?”
尚仪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司籍抿了抿唇,找了个机会,把荷包递给了熊嬷嬷。
熊嬷嬷接过荷包,扭头看了尚仪一眼。
飘摇的灯火照在尚仪的脸上,她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可这笑容在灯火下,半明,半暗。
夜色沉沉,飘忽荡过的乌云,遮蔽了原本清亮的月色,连星辉也变得暗淡。
熊嬷嬷悄无声息地,将荷包拢进了袖中。
第32章 反刁难
天刚蒙蒙亮, 谢珠藏就被阿梨从被窝里叫醒:“姑娘,熊嬷嬷和司籍来了。”
谢珠藏揉着眼睛,迷迷瞪瞪地从床上爬起来:“这么早呀?”
“姑娘起得太晚了些。”熊嬷嬷严厉的声音从外间传来, 谢珠藏一个激灵, 清醒过来。
司籍则好声好气地劝道:“谢姑娘毕竟不用晨昏定省呢。”宫中没有皇后,谢珠藏又还没跟玄玉韫大婚,自然不用每日晨昏定省。
“难道中宫无主, 姑娘就可懒怠不理了吗!?”熊嬷嬷半步不让, 等她被迎进内室,她行完大礼, 更是硬邦邦地对谢珠藏道:“谢姑娘,莫怪老奴苛刻。人无礼而不立,老奴也是为姑娘好。”
谢珠藏冷瞥了熊嬷嬷一眼, 声音冷冽:“懒怠?陛下……免、免了我,晨昏定、定省。原来, 在、在熊嬷嬷眼里,陛下有、有错?”
司籍立刻苦口婆心地道:“熊嬷嬷断不敢有这个意思。只是, 今日要学‘轻步缓行’, 恐怕要从早学到晚, 是要耗费大量时间的。老奴们身负教导姑姑之职, 才不得不劝姑娘早起。”
司籍用力强调了一遍“教导姑姑”这四个字。
现在, 熊嬷嬷和司籍是谢珠藏的教导姑姑, 严师出高徒,熊嬷嬷占理。为声名计, 谢珠藏都不能跟她起正面的冲突。
谢珠藏了然地朝司籍点了点头。
熊嬷嬷冷眼瞧着,突然呵斥道:“梳什么垂鬟分肖髻!一缕头发飘飘荡荡,成何体统!换成圆髻。”
正在给谢珠藏梳头的阿梨吓得手一抖, 梳子差点掉出手。谢珠藏眼疾手快地握稳了阿梨的手,安抚地对她道:“没事,梳、梳圆髻吧。”
熊嬷嬷满意地颔首:“谢姑娘还是明事理。圆髻方便姑娘头上顶着书册,学轻行缓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