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那次落水, 小常从没冻过手脚的人, 第一次冻着了,跟冰冻的红萝卜一样。每日睡前, 谢虞都会给他先用草药水泡着, 泡完了再抹药。给小常专门配的, 没加香料, 闻着味不大好,而且油腻腻的, 抹到手上很快就热了起来。
一热就痒, 小常就想抓几下。
“别抓。”谢虞拍开他的手, 把最后一点儿药抹干净,“不要乱动,药给蹭没了。”
“痒。”
“痒也不许挠。让你以后乱下水,现在遭罪了吧。”谢虞不轻不重训了两声, 意思是让他遇着别总是往前冲。人已经救回来,难道还能再塞进水里?
“哦哦。”小常没精打采答应了两声, 余光里就瞅见躲门外偷看的小东西。
小常招招手:“过来……”
蚌子远远打量一声,却突然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了。
这小子……小常咋舌,跑那么快做什么, 又不吃了他。小常拿没抹到药的手腕推了推谢虞,示意他从自己怀里拿出个东西出来。
谢虞两指一夹,夹出个小纸包,他打开一看, 一小包糕点。约莫是隔壁街的糕点房买的。听说是老师傅现做,买的人又多,天天都得排到老长队伍。因此,哪怕小常喜欢吃,也没个耐性排队。
小常张嘴,等喂。他手不方便呢。原是看那小孩站外面,准备给小孩吃,哪知小孩跑这么快,怎么叫都叫不回人。说起来,那小孩大晚上不睡觉怎么过来了。
“不是刚刷过牙?”牙刷是一种长着软刺的灌木所制作,用的不是刷牙的细盐,而是真正的牙膏,数量还不多,谢虞没有卖,全自家人用了。好东西就要留给自己。
“再刷?”小常没那么勤快,天这么冷,他懒着呢。慢吞吞耽搁一会儿,才断绝了这个念头。脚踢开被子,人钻进去,手并不碰,他还等手上抹的干掉呢。
便说那小孩跑远了,却还不回房,一溜弯儿竟然转隔壁作坊里。作坊里夜里轮流留两个人守夜,另加工钱,再者,房间里也烧着炉子。
守夜的见是谢虞的学徒也没放在心上,况且也就一几岁的孩子,当然问还是要问两句。大晚上的,来这里也挺奇怪。
蚌子憋红了脸半天也没说出个原委,又跑了回去。守夜的挠挠脑袋,现在的小孩都这么难懂了吗?不过,这小孩老往作坊转,几人是记下来了。若是换个大点的,早就被人怀疑居心不良了。
谢虞的那些套装卖的很好,全被贵太太们包了。自己留一套,再给别人送送,分分也就没了。掌柜的还被抱怨,怎么每次货都上的这么少。掌柜的装傻,只说东西难得。
东西确实难得,产量跟不上。更重要的,卖这么贵的,若不稀少,价值就下来了。物以稀为贵。大众货店里不是没有,但针对的对象不一样。
越是稀少,越是显出高档,送人也大方,面子和里子都有了。对卖的这些套装,青州其他店铺不是没有私下买来研究过,可谢虞那工艺,包含了现代许多新技术,哪是那么容易研究得透的。
眼红的人可多了。各家老板都想自己潜进来偷学几招,奈何谢虞招工,那个严格!简直要筛选祖宗十八代。
眼红归眼红,谢虞才不管这些。
转眼间,就到年节。谢虞给众人都放了假,连作坊那里都停了工。谢虞三个学徒,有两个无家可归住在府上,故而这次过年是谢虞与小常并两个小孩一起,虽然有种破坏了二人世界的感觉,不过热闹些,总是挺好的。
厨娘先是给他们做好年夜饭,才回自己的小家过节,而门一关,他们的年夜也开始了。
竟然已经一年了,谢虞有种不胜今昔之感。没陷入情绪多长时间,因为小常推了他一把,还愣啥呢,没看三人拿着筷子等着开始呢吗?
谢虞没让厨娘煮什么,帮忙熬了点牛骨汤备用,备了一些年节的点心。一张桌上一个冒着热气的大铁锅吸引着三人的目光。桌上摆着切好的菜蔬面条米粉和肉类,冬天的青菜种类少,约莫就是一些萝卜白菜,还有能存放很久的干海带之类。
可生的菜怎么吃啊。蚌子毕竟年纪小,干啃完一整盘糍粑了。换做是谢虞原来时代的小孩,这会儿可能还在喝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