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一夜暴富,但是毕竟也算是死了老爸,因此罗夏至依然低调地蜗居在罗公馆里,拉着笑笑读书练字。
他那一手歪歪扭扭的钢笔字终于被大哥看到了。
他家老大看着信纸上那歪歪扭扭的圣人之言,怜惜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算了,脑袋恢复就行了。我们也不考秀才,要写的那么好看干嘛。”
话虽如此,转头又吩咐厨房,多做几顿猪蹄,给三少爷补补手筋。
这大哥对待他这个便宜弟弟真的好的没话说,竟是全心的爱护和庇佑。罗夏至脑袋里原来脑补的一堆什么内宅私斗,兄弟几个为了争夺家产刀枪相向的戏码居然一个都没有发生。
唯一和宅斗搭上边的贺兰,被罗云泽送到庙里去给老爷祈福了,据说要到“七七”法事结束,才准回来。
至于回来之后,能不能再走出罗公馆,就不得而知了。
她的两个女儿罗赫赫和罗敏敏,被恭敬地送回了各自的夫家,并且被嘱咐——如今罗家的当家人变了,罗家现在没有女主人,两位小姐还是不要见天往家里跑了。
罗赫赫气的破口大骂,她那小妹倒是没有多说半句,让下人拎着金条就去银行开了个保险箱账户存了起来。
听阿乐说,这个六小姐是罗家唯一一个读到高中毕业才嫁人的小姐,果然与众不同。
“三叔,是不是等我以后嫁了人,也不能随便回家了嫁人了,就不是罗家的女儿了么?”
笑笑窝在罗夏至的怀里,看着她两位姑妈失落离开的背影,天真无邪又略带伤感地问道。
罗夏至用力地抱了抱她。
出嫁就意味着和原生家庭的割裂——对于这个困扰了中国女性千年的问题,即使是在一百年后也没有彻底被解决,更不要说如今的半殖民地半封建时代了。他只能对笑笑说:只要我在罗家一日,不管你嫁人不嫁人,你都是罗家的大小姐。
忙完了公务,罗云泽走出书房来到客厅,看到的就是他们两个人抱在一块,其乐融融,温情脉脉的模样。
“笑笑现在喜欢你,都多过喜欢我这个亲爸爸了。”
“爸爸吃醋么?”
“爸爸可高兴了!”
他走了过来,先是伸手在笑笑的脑袋上摸了一把,无法反抗的小姑娘可怜兮兮地揉着一头乱毛,然后又在罗夏至的脑袋上也摸了一把,看到他这小弟同样一脸窘迫的模样,这才满足转身出门去了。
罗夏至看着罗云泽的背影,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大哥他……高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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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后,他就找到了那怪异感觉的原因。
那是在罗振华“五七”的法会的晚上。
按照沪上习俗,在亡者五七那天,要做水陆法会,从白天一直敲经念佛到夜间。最后在十二点到来之前,将灵堂上供着的一切白布,黑纱,花圈和亡者身前的部分衣物烧化。家中从此不大设灵堂,代表着葬礼就此告一段落。
也有部分富贵的人家,除了衣物还会烧一些纸人纸马供亡者享用。比如罗家的院子里,现在不仅堆放着扎的栩栩如生的奴仆家丁鲜果贡品,还有两层楼那么高的纸扎别墅,跟真车同样大小的纸扎斯蒂庞克大汽车,更不提堆得跟小山一样高的金银锡箔了。
不差钱的罗家请了两家寺庙和道观的和尚道士们轮流念经,从今天一大早开始这“嘟嘟嘟”的木鱼,各种乐器的敲击声,念经声就没断过,吵的人脑门子疼。
白凤凰作为“未亡人”不便抛头露面,就只在白天出现过一会儿。
罗夏至带着笑笑躲了一个上午的噪音,下午看到大哥实在应酬的疲惫不堪,于是用过晚饭后接替了大哥一会儿,跪在蒲团上拿着本《地藏经》跟着和尚一块摇头晃脑地念着。
“小少爷,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准备吧。”
和尚停下木鱼,对着罗夏至说道。
今天早上刚被“科普”了一下这五七法师的科仪流程,知道下面必须要有罗家的长子举着灯笼来到屋子的最高处,接应罗老爷的魂灵——传说五七那天,亡者的灵魂将会回到生前的住处,和家人做最后的告别。
整栋宅子的仆人丫头都在灵堂里伺候,罗夏至也不想惊动他们,便独自上到二楼的书房,按理说大哥应该在书房休息。
书房没有人。
难道大哥回房小睡去了?
罗夏至又走到三楼大哥的房间门前敲了敲门,却不见有人回应。
他正疑惑着大哥这当口会跑去哪里,却听到楼上传来一阵女人的笑声。在这个空荡无人的走廊上,简直诡异到了极点。
罗夏至顿时汗毛竖起。
“我怕什么,严格说起来我也是个‘鬼’,还怕了你不成!”
拍了怕胸口,罗夏至蹑手蹑脚地走上楼,然后在一扇半开的房门前停下。
罗公馆一共四层楼,一楼是宴会厅和沙龙,二楼是最重要的书房和罗振华生前的卧室。他的两个妾室,包括几位子女都住在三楼。四楼则是客房,一般只有仆人在打扫的时候才会上去。
今天并没有亲友在罗家留宿,从绍兴赶来治丧的罗家亲戚们都被安排在了华懋大酒店。
所以,这房间里的女人究竟是谁?
“我真的好开心,老头子死了,我的心病也就好了一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