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的白衬衫从腰带里松出来,宽版的衬衫下摆随风鼓荡。
江一鸣缓步从废墟里走出来,他每往前走一步,蒙阿育塔雅眼里的那片黑色就减退一分。
蒙阿育塔雅嘴里发出听不懂的低吼,忽而高昂,忽而低沉,忽而激烈,忽而冷静,像是两个人在对话。
可这会儿谁都没把注意力放在蒙阿育塔雅身上,见他丝毫动不了,立马一群人急急向江一鸣那儿跑去,把江小少爷团团围住。
“就知道你不会有事!”
“你把我们吓死了!之前不是说过,要是情况不对就立马出来的吗?怎么又变成这样?”
“人没事就好。”
“看你把我们这些人吓得,几个小朋友都为你哭过一轮了。”
一众人七嘴八舌围着江小少爷,脸上都是劫后余生似的庆幸,又是带着笑又是带着哭,江一鸣微微一笑,轻声说道:“真不好意思,我命硬。”
他说完,抬眼看向人群之外的蒙阿育塔雅,眼里温度渐冷下去。
他抬脚往前走,人群不自觉地替他让开一条路。
“韩修杰。”江一鸣开口。
被点名的小翻译回过神,立马小跑到江一鸣身边,极快地反应过来江一鸣点他名的用意,他大着胆子稍稍凑近蒙阿育塔雅,仔细听对方的自言自语。
“您把所有族人都变成了怪物!”
“但我能把这一支垂朽落魄的贵族带回皇室,重回荣耀。”
“那我们这些族人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么?”
“你们是成就家族的基石,未来的荣耀墙上必然有你们的姓名。这难道不值得骄傲么?”
“你疯了!?这样换来的家族荣耀,才是被刻在耻辱柱上永远磨灭不掉的脏污!”
“没有家族荣耀感的族人,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韩修杰说着说着,猛地噤了声,急急忙忙转向江一鸣。
但见江一鸣两指并拢,从手腕内侧摸出一串古钱,古钱在他指尖划过,一枚枚整齐排序下来,柔韧的红绳仿佛铁铸一般笔直而坚硬。
“不该死的人被夺寿数,该死的人却还活着,还敢口出狂言定夺人命,真是乱了。”江一鸣轻呵一声,古币竖起成一把道剑,铿然有声。
“一知鬼名,邪不敢前;三呼鬼名,万鬼听令!应知去源,皆寻往来。急急如律令!”
他左手执剑,就在韩修杰急忙把最后那句话丢出来的下一秒,古币出鞘,直透对方胸膛,一道虚影被顶了出来,却又在眼前一个晃神功夫不见了,好像是错觉。
与此同时,孟子晴与先前下狠口咬去自己胳膊一块肉的安晓文两人,还有这村寨里的其余十几人,尽是齐齐猛地仰头,张嘴呕出一团黑气。
黑气不约而同集聚在蒙阿育塔雅的头顶上空,盘旋缠绕,渐渐填充出一个人形来。
夜空上开始集聚沉沉乌云,渐渐遮蔽住这片空地的整个上空,给人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一众人呆愣在那儿,彼此不敢置信地对视两眼,接着听江一鸣一声厉喝:
“吾奉威天,江河日月山海星辰在吾掌中,吾使明即明,暗即暗。三十三天神在吾法之下,使东即东,使西即西,使南即南,使北即北。从吾封侯,不从吾令者斩首!”
伴随每一句的咒声落下,响雷轰隆从天而降,每一声响雷都将那团黑影打散,后又缓缓再次合拢,然后再反复重复这样的过程。
直到最后一句咒语收尾,响亮的雷声伴随亮彻半边天的闪电,径直打向那团黑影。
就听一声尖啸,那一团黑影骤然散开,每一簇黑影都被打散撕裂,闪电在黑气中乱窜,像是在吞食这些东西,并且肉眼可见地变大。
江一鸣额头上冒出冷汗,闪电的壮大显然对他的控制能力有更大的要求和负担。
渐渐地,场上其他人逐渐从震惊里回过神,并从眼前这过于超越现实的魔幻场景里嗅出了一丝丝威胁的气味。
开始有人往外移动,有人在周遭小声嘀咕,到处问:“这会不会失控啊?”
“这闪电……会不会最后打到我们这儿?”
“会不会爆
“天啊……太可怕了,我们快跑吧,我觉得撑不了多久了!”
“江一鸣这是在做什么啊?!”
“这都是什么东西……我的妈啊,我们是不是都要死在这里了?”
“我不想死……呜呜呜……我好怕……”
任重远听见身后工作人员的絮絮叨叨,他抿紧嘴唇,拳头紧握得指节泛白。
他当然也怕,但他离江一鸣很近,他清楚看到江一鸣脸上没有血色,额头渗出冷汗,咬紧牙关在强撑,还有他的右手肩膀,看上去不自然地下垂,像是受了伤。
——江一鸣做这些,不都是为了他们么?
如果不是为了救节目组里的安晓文、孟子晴,江一鸣压根不用卷入这种事情里去,压根不会像现在这样,把自己折腾得那么狼狈又虚弱。
他咬紧腮帮,听着身后越来越响亮的害怕抽咽声、带着潜意识的抱怨责怪声,好像现在这些都成了江一鸣的过错一样。
任重远忍无可忍地扭头瞪过去,还没张口,于明浩就在抢他之前怒喝斥责:“你们这群人还有没有心了?!他也才刚死里逃生!现在还不是为了救孟子晴和那个工作人员?怕死的就走远远的,没人让你们留在这里!”
“孟子晴和安晓文要是死了,那也是你们节目组的责任。”任重远在于明浩说完后跟着开口,沉下脸色看向节目组的那些人,“江一鸣完全可以袖手旁观。你们别把这,当成理所当然。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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