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婠猛地抬眼朝来者看去,只见莫修染一脸阴沉进来,眉宇间皆是掩饰不住的怒气。
求生的本能促使她双膝一软扑通跪在地上,眼眸中尽是慌乱无助。
“我与大人无冤无仇,毁大人的名声绝非我本意。是公主她不想下嫁你,派她身边的侍女妙彤传话,如果我不听从安排,待迎亲后去公主府势必要弄死我。”
莫修染眸子里如淬了冰,居高临下看着她,“你怕她弄死你,就不怕欺君之罪被处死?”
“怕。”宁婠仰起头眼眶泛红,“只是相比较而言我心存了侥幸心理。想着公主敢借此退婚,兴许早就想好了善后。”
莫修染的静默不语令犹如待宰羔羊的宁婠恐慌不安,就在快要不能呼吸之际,只听他道:“她的确想好了善后,不过不是针对我,而是要灭你的口。于她而言,我若告御状,她完全可以推到你的头上,死无对证。我已亲自去南北两个城门处探查过了,她的人都在。”
宁婠想起妙彤给赏钱时说的话,看来给赏钱不是主要的,让她今天出京州才是目的。
想想正在四处抓她的公主,宁婠闭上眼睛,心里异常的难受,“大人,是不是你进宫面圣如实禀报陛下,陛下只要查实,大人就可恢复名声?”
“是有很大的可能性,不过这份可能性是要建立在为我检查的人没有被收买……”莫修染顿了顿又道,“话说回来,即便我恢复了名声,陛下也不会如实昭告天下幕后主使,毕竟关系着皇家的声誉。到时候,会跟公主的盘算结果一样,所有罪名都落在了你一人头上。”
“如今我已走投无路,比起死在公主手里,我情愿死在刽子手的刀下,最起码能为大人做些挽救。”宁婠的睫毛被泪沾染,目光中带着一丝决绝,“大人,你入宫面圣去吧。”
莫修染的视线落在她毫无血色的面容上,明明那么害怕……
他的情绪收敛了几分,“你与公主的那位梁姓侍卫是何关系?”
能那么快抓住她,毋庸置疑从出皇宫门就被人盯梢了,看见倒也不足为奇了。
“梁汀原先与我都在安寿宫当差,现在跟在公主身边。我曾救过他的命,他也曾给过我关照,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惺惺相惜的朋友,现在才知是我自作多情,他早就不拿我当朋友了,我被选上试婚,功劳有他一份。”
莫修染盯着她看了片刻后才道:“若我给你活命的机会,你要怎么回报我?”
这个问题让宁婠始料未及,她自然听的出来他话中有话,忙答道:“宁婠愿终身为大人所用,大人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包君满意绝无怨言。”
莫修染欲说什么,就见自己的侍卫十一在门口说道:“染爷,夫人他们到了,人马上就进二门了。”
“想活就别出声。”
短短一句话给宁婠吃了定心丸。
她刚踏实了些就听到外面院内传来妇人的怒骂声。
“我早就说过不指望你为莫家光宗耀祖,只要别做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儿就行,你可倒好,弄出这种丑事,我们全家的脸都丢尽了!我与你父亲以后还怎么出门见人?”
“修染,不是伯母说你,陛下赐婚时你就该悄悄说明情况的啊,怎么能为了当驸马不管不顾……你父亲幸好是因病没能过来,要是来了还不打断你的腿?”
“大哥,接到你的信儿后,我们连忙收拾行李动身往这边赶,本来就远,路上还被一群盗贼抢了盘缠和马车,受了不少苦头呢,若非因为这个,早就到京州了。本以为咱们莫家也算跟皇家沾上了关系,谁知是来受口水的!”
“……”
七嘴八舌埋怨怪罪的声音渐渐没了后,莫修染才开口说话:“陛下赐婚时我还不知我身有疾,让你们白跑一趟是我的过错,一路舟车劳顿饥寒交迫,诸位先去客房歇息,我让十一准备饭菜送去。”
“不用了,现如今这个情况,我们一刻也不想在京州待,你给我们租两辆马车,口粮路费一并准备好就行了。”
“母亲既然片刻也不想待,那儿子也就不强留了。”
宁婠心里万般不是滋味,她不知莫家的真实情况是什么样,但从刚才所听到的话语中可以明确,他这个长子不受家人看重,哪怕他在朝为官,依然被轻视。
约莫过了两刻钟的时间,外面人走了,周围安静了下来。
莫修染再回来时见宁婠始终跪在老地方一丝未挪动,他上前弯腰将她手腕处的绳子给解开。
“你方才说的都是真心话?”
宁婠对上他的目光十分坚定的作答,“是。”
“你留下吧,这间房给你住。”
她此时既内疚又感动,虽然莫修染没明说,但她知道他不会告御状了。
也正因此,他才未对家人澄清。
宁婠见其要走,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大人……谢谢你。”
莫修染身形定住,低头对上她湿漉漉的眼眸,脑海不自觉想起她昨晚的模样来。
耳根发烫,不禁干咳一声把手抽出,急急地出了门。
*
辰末,昭华宫。
萧素涵听完妙彤的汇报斜睨了对方一眼,“这么大个人都没逮到,干什么吃的?”
“派去的人在南北城门守到现在,都未有见到宁婠的人。各个客栈牙保行也问过了,均无消息。”
“我倒小瞧她了。”萧素涵冷笑一声,“不过京州就这么大,能跑哪儿去?就算掘地三尺,也得把她找出来。”
妙彤微笑着说:“公主,哪儿用得着掘地三尺呀,宁婠在这城内没家人没朋友,总是要吃饭住店的,咱们就朝这找准错不了。”
萧素涵嗯了一声,“比起好奇她的去向,我倒是更好奇莫修染在搞什么名堂,都这个点了也未去求见父皇。”
“可能他真的有隐疾?”
萧素涵被她这话逗乐了,“要真如此,岂不是天助我也?”
“公主,依奴婢看,为了避免多生事端,不如现在去做掉他,此时正好也有理由,受不了流言蜚语自行了断,岂不美哉?”